马不停蹄就要回到上海公司进行工作汇报,分享近两周的学习成果。 行李箱已经打包好了,最上层摞着给外公买的春装外套,还有在当地最负盛名的手工糕点店里购买的点心。 甜腻到牙齿隐隐作痛,估计外公瞧不上。但毕竟是美国本土的网红甜点,权当尝个新鲜。 紧接着,她拖着行李,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了浦东国际机场的到达口。斜倚在栏杆处望眼欲穿的妈妈满脸憔悴,一瞧见她就冲上来,一把抱住她,泣不成声。 她攥紧了拳头,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猛地睁开双眼,白色天花板的轮廓慢慢浮现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若隐若现地漂浮着青草的香味。 她微微转过头,见一树灿烂的桃花正对着窗口,沐浴在在和煦的阳光里,鲜嫩娇美。 “你醒啦!”略显厚重的男声在身畔响起。 江菀柔循着声音扭头,见一个人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盯着自己。她懵懵地回望对方,脑子里像是凝结着一团蒙蒙的雾气。 男人起身,按了按墙上的紧急呼叫按钮。 她眯起眼,逆着明晃晃的光线,努力辨认面前身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修长的年轻男人,发现是在灵堂里打过照面的陆迦南。 “你怎么在这里?这儿是医院吧。” “你在灵堂上晕过去了,救护车把你接来的。” “灵堂?” “嗯。” “我爸妈呢?” “叔叔阿姨先回去守灵,应该快回来了。” “我睡了多久?”江菀柔这才感到口干舌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也没多久,三个多小时吧。”陆迦南按下病床的升降开关,从椅子上起身。 他一手托住江菀柔的脑袋,一手帮她理了理垫在背后的枕头。 “已经过了三个小时?那我外公……”江菀柔立时坐直了,身子前倾。 “叔叔阿姨去送他最后一程。” 陆迦南小心翼翼地掂量着措辞。 江菀柔双手紧抓被单,指甲隔着边缘的棉布深深地抠进了掌心。因为不争气的体力,没有见到外公最后一面,连盖棺和火化都错过了。 海浪一般的愧疚汹涌地席卷了全身,鼻子难以抑制一阵酸涩,泪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扑簌扑簌滑落下来。 她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屈膝抱腿,把脑袋埋进了被子,悄没声息。 陆迦南低头看了看她微微起伏的后背,脊骨映在衬衫上。“想哭就哭吧。” 停顿了一下,他像哄孩子入睡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补充道,“不过,听说你外公走得很安详。” 开关被触发,江菀柔的呜咽转为了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 年轻的小护士推门而出,先是不知所措地立在一旁,愣愣地杵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用大嗓门盖过了江菀柔的哭声。 “病人请注意身体,医生随后就到。我先做一下检查,这位家属能不能回避一下?” 也许是输液瓶里的镇定剂发挥了作用,心力交瘁的江菀柔在经历十几个小时的跨时区飞行以及一整夜的守灵后,连续昏睡了二十个小时,直到次日清晨。 再次醒来,守在跟前的人已经变成了爸妈。 妈妈在帮她掖被角,冰凉的指尖碰到她温热的脖颈,一下子将她激灵醒了。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休息了吗?”江菀柔揉揉眼,咸涩的泪痕还挂在脸上,干燥的肌肤微微刺痛。 “刚来。”爸爸抢过话头,“我们回去睡了一觉,别担心。” 她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想喝水。” 爸爸忙不迭地扶她做起来,又捧起保温壶,倒了一杯热茶,“先润润嗓子。” 茶汤清透澄澈,甘醇的香味扑鼻而来。 江菀柔吹了吹热气,轻抿一口,仿佛跋涉在荒漠中的旅人寻得一口清泉,稍稍活过来了,顿觉饥肠辘辘,“我饿了,想吃年糕。” “早上熬了粥,先吃点儿清淡的,糕团不好消化。”妈妈坐在床沿,转身从爸爸手里接过还冒着腾腾白气的热粥,用勺子搅了搅,递给女儿,“今天就出院了,我们晚上回家再吃。” “知女莫若父,”爸爸变戏法似的掏出了另一个玻璃饭盒,得意洋洋地打开,“还是我懂闺女的心思。” 切片年糕整整齐齐地码作了一排,经过香油煎制,金黄灿烂,外脆里嫩,软糯却不沾牙。表面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的自制桂花酱,浓郁的花香经历了一冬的雪藏,甜味却分毫不减。 闻着味道,江菀柔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什么时候煎的?”妈妈压根儿没注意到丈夫什么时候煎了这么一锅女儿最爱的桂花糖年糕。 “你早上一直在给女儿收拾房间嘛我就抓紧时间煎了一些。”爸爸倒出竹签,戳进了年糕,“慢慢吃。”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