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转身背对他,宋衡接着道,“是因为将军的妹妹快要成婚了吗?” 托勒身形一僵。宋衡见自己猜测准确,稍稍舒了口气。 “方才衡进帐时,闻到的酒香并不猛烈,而是醇厚,想来是其中掺有草药的缘故。”宋衡抬头直视着他,“家母常身有不适,我侍疾在侧,因而得闻了几味药材。” 托勒睁开眼,却没有看他,而是将视线投向地面。 “将军的现今之忧不在身体,而在双目吧。” 那几味药材多属明目之用。 托勒苍白的脸色上生出一丝难堪:“你竟敢——” 宋衡面不改色:“衡亦有一妹。其年岁虽小于衡甚多,但却一心爱护衡,私心里,衡以为舍妹当是世上最乖巧伶俐的妹妹。” 托勒微怔,皱了皱眉,下意识道:“她定然不及禾嘉。”禾嘉是托勒的亲妹。 宋衡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蕴着极好看的碧绿色,如春生葳蕤,如东风拂绿水。 “从复杂的家庭脱颖而出,想必很难吧。”托勒的经历同利安有些相似,只是他并非傀儡,手上也从未沾有至亲之人的鲜血。 托勒没有责备他。 宋衡继续道:“但如果身边总有一个,你知道她永远不会离开的人,是不是会稍微轻松一点。” 托勒沉默片刻,回视道:“给出你的筹码。” “方才衡提到,家母常身有不适。是以家父曾延请天下名医于府,希望能替家母根治顽疾。其中恰好有一位,不但擅治眼疾,同时也精于内息的调理,正合将军的需要。” 托勒眉眼间忽然生出一丝不耐:“我要活那么久做什么?” 宋衡清楚,像托勒这样的体弱多病之人,最易喜怒不定。他需引导甚至控制他的情绪。 “将军难道只期望撑过令妹的嘉礼吗?” “这不就够了?” 托勒唯剩禾嘉一个亲人,待她出嫁后,便会有夫家照顾。于托勒而言,似乎确实无甚牵挂了。与其受病痛的折磨,不如一了百了。 “那么,将军为何在之前的战役中持观望的姿态?” 托勒扯过铺在一旁的绒被:“趋利避害。”在眼下的车前,兵权几乎就是一切。利安的目标十分明确,他不会为了两家之战白白耗费自己的兵力。 宋衡轻轻一笑:“将军这样做,不也是为了将来吗?” 托勒盖被子的手微顿。 “只是,将军这样的做法,恐多有不利。” 托勒似是听得累了,语气颇有些惫懒:“说来看看。” “假设利安将军一方赢了,您的兵权地位自不必提,定会被大大削弱。” “你倒是愿意说实话。” “但这是基于将军在此次谈话后,仍旧选择站在岱云一侧。” 托勒睁开了眼睛,好笑地看着他:“你就这么自信,利安会赢?”顿了顿,啧啧了两声,“差点忘记了,还有你们熙国的什么长平军。” 宋衡面容平静:“衡的意思是,若岱云胜了,将军遭受的恐不止于此。” 托勒眼睛微眯。 “虽是敌对方,衡也不得不承认岱云将军的能力。当时若秦、风瓶皆被围攻,只差半点,便几能一锤定音。” 托勒捏了捏被角。 “但是因为您与庇得将军的无为,使得这次围攻失败——” “我们派了兵力。” 宋衡沉稳分析道:“岱云近二十万的兵力,如今可用者只剩七万,而您与庇得将军所损之兵,应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吧。将军您觉得岱云会怎么想?难道要看着您与庇得将军联合起来,违抗他的威信吗?” 托勒嘴唇紧绷。 “再者,百姓虽以为岱云是心慈良善之辈,但您难道不清楚他睚眦必报,做事必赶尽杀绝的性情吗?”宋衡再次行了一礼,“天下苍生将军或许无暇顾及,但还请将军想想您的妹妹。若无您的庇佑,将来即使因岱云而被夫家抛弃,她又能如何?” 沉默片刻,托勒慢慢道:“我不可能起兵随你们一起攻打岱云。” 宋衡起身道:“请将军放心,您只需按兵不动。” “庇得与岱云略有渊源,你这番话在他那里怕是起不了什么效果。” “还请将军——” 托勒眉心微蹙,截道:“你们熙国人礼节还真多。”缓了缓气,“庇得那里我亦可以让他按兵不动。但是——”他眉眼一冷,“事成后,利安不能削我们的兵。” 兵是肯定会削的,只不过那时应是由车前的国主主持大局了。 宋衡笑道:“自然。”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