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发的、原先正在忙着自己手上事情的维拉,在看到季寒川手上的花冠时,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了很错愕、很悲伤的表情。她面色变换,兴许因为夕阳的缘故,季寒川觉得,维拉的面孔第一次这样生动。 不再是纯粹的僵硬,也没有昨日擦门时,门被打开,小少爷生气了——她因之流露出的惊惧。 在此刻,维拉的表情是完全“人性化”的。季寒川察觉到她的不同,视线在她身上缓慢停留时,她身体下意识地往前,手有伸出的趋势。却像是记起什么,一个激灵,又缩回原处,忧虑又紧张地看着四周。 察觉到没人留意自己后,维拉松了口气,悲伤卷土重来,却不敢多余表现。 这一切说来复杂,但在季寒川眼中,不过电光石火一瞬。他好像只是出于“心虚”,往女佣们的方向看过一眼,之后,就紧张地等着管家的答案。 管家:“这个啊。” 他语调拖长。 抬起一只手,想要自然而然地触碰花冠,最好将其端起来、仔细观察片刻,而后再得出一个结论。 但是在那之前,眼前年轻的家庭教师像是倏忽改变主意。季寒川咬咬牙,仿若终于意识到“随便捡来一个花冠送人”是一件多么不靠谱的行为,于是懊丧地收回手,将花冠重新放在口袋中,然后说:“算了——库克先生,在我的家乡,这种贴身物件,在男女之间,有着非常特殊的含义。” 管家眼皮眨动,皮笑肉不笑:“这样啊。” 季寒川忧虑,说:“我心情非常矛盾。”叹气,适当地留白,“不过,算了,既然来到这里,是该鼓起勇气。” 他喃喃说着,便要往内,去安娜身边。 管家视线幽幽,落在季寒川身上,却没有阻拦。 他也没有和季寒川一起靠近,而是始终站在门口,以一种近乎于“俯视”的姿态,看着屋内种种。 短短几步,季寒川走过靠在一起低笑的多莉丝和乔蒂,走过冷冷看着自己的莫妮卡,走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敢让旁人发觉自己意动的维拉,然后在安娜身边站定。 他半蹲下来,口袋却似乎没有打理好。从维拉的角度,倘若细看,能看到一点花冠的影子。 季寒川心里勾勒着那天晚上看到的安娜。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做噩梦”。但这只是敷衍npc们的幌子,季寒川记得很清楚,当时安娜表情骤变,身上衣服起起伏伏,明显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皮肤上爬动。结合这两日晚间自己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茂盛的郁金香丛,以及花下的小家伙们,所谓“东西”,不做他想。 当然是那些背后带着橙黄色花纹的甲虫。 真正的问题在于: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安娜是半死不活,还是已经死了? 如果是从管家的角度推断,答案是前者。从欧文的说法,则是后者。 但更有可能、或说季寒川从头到尾更倾向的答案是:两边都有问题。 他们的话,应该一样真假交织。换言之,在最初就直白展露出的危险,未必是真的“危险”。 为了这个,季寒川才踩着“安全时间”的尾巴,亲自跑来确认女佣状况。甚至于,安娜的“死”或“活”都不算其中关键,真正值得在意的是,安娜对自己是否还有善意——如果答案是“否”,问题就可以改成:林子里捡到的那些道具,能起到多少作用。 他面上关切,实则有几分漫不经心,看着自己面前的安娜,温和地问:“安娜小姐,我听库克先生说起,你生病了,便想来看一看。” 同时,心想:不管怎么说,我“运气”还不错。安娜的位置,在整个房间最靠窗户的地方。出了问题,至少可以翻窗跑路。 安娜听了他的话,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点红晕,说:“韩先生这样关心我,我实在,咳咳,”咳嗽两声,再放下捂住嘴巴的手,“不胜感激。” 季寒川盯着她,琢磨:刚才她放下手的时候,嘴巴里晃了一下的影子,是虫子吗? 这个念头一起,连旁边其他女佣们都变得微妙起来。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