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摸出面镜子,开始照镜子。 从谢长晏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镜面从中裂了一条大缝。 那人果然生气:“可恶,就这么一块水银镜,也给毁了。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账疏忽大意,非揍他一百棍不可。” 风小雅在一旁叹了口气:“你还是先想想求鲁馆怎么办吧。” 那人回头,一脸的理所当然:“再建一个呗。” 灯光照上他的脸,此人约莫二十多岁年纪,左眼上有一道闪电般的伤痕。那伤痕从额头开始,划过眉毛眼皮,一直延伸到颧骨处,却无损他的相貌,仿佛只是精心描绘的一道装饰,越发显得此人眉高目扩,形如子都。 他是谁?谢长晏心中隐约有个答案,却不敢肯定。 风小雅冷哼一声道:“没钱。” 那人顿时跳脚:“我早说了这屋子不行,这地砖也得换,你们总是一拖再拖,这下好了吧,炸没了吧?还差点弄死我吧?人说亡羊补牢还能抓狼,你不给我重建一个,是要我以后住废墟吗?” “你可以搬迁。搬去深山老林,随便炸。” “我不!我就要住这里,三天两头震一震的,好让你们有紧迫感,拨钱拨得痛快些……” 谢长晏忍不住开口道:“那个……” “大人说话小孩闭嘴。”那人立刻打断她,继续盯着风小雅跺脚道,“这火药的威力你也看见了,如此一来,开山凿河事半功倍,我也不要多,把省出来的那些人工钱转给我……” 话还没说完,脚下“咔嚓”一声,那人“扑通”又掉下去了。 谢长晏捂面。她之前就是看见洞口外扩,想要提醒站在洞边的他,结果被他噤声。 那人在洞底怒骂道:“看吧看吧,这什么破地……” 风小雅悠悠提起灯,转身对谢长晏道:“走吧。” “唉?那个人……” “他毫发未损且中气十足,一时半会儿饿不死也累不坏,就让他在下面冷静冷静,咱们先走。”风小雅继续寻找可以出去的道路。 身后传来那人喋喋不休的骂声。 谢长晏犹豫道:“他是……公输蛙?” 风小雅回头看了她一眼,眉眼似有笑意:“失望吗?” 不会吧?那人真的是公输蛙?“我一直以为先生是……老人。” 风小雅懒洋洋道:“从心态上而言,没错。倚老卖老,老奸巨猾,为老不尊。” 谢长晏无语。细想起来,一直以来好像也只有如意称呼公输蛙为“蛙老”,吉祥似也说过一两次,除此外,风小雅提到公输蛙时用的是全称,木间离等人用的是“老师”。也就是说,她之前纯粹是被如意吉祥给误导了。 坍塌的屋舍下空间极为有限,风小雅带着谢长晏摸索前进。走了一会儿后,他忽然回头:“蜡烛烧光了,等会儿黑了,别怕。” 谢长晏顿时被这温柔杀得丢盔弃甲。她抬眸看向他,眉睫深深瞳眸盈盈,那目光太过浓烈,稚嫩的心事无法遮掩,风小雅看在眼中,忽有洞悟。 “你……”他刚说了一个字,灯光骤灭,视线再次归于黑暗。 两人默默地站立了一会儿。 谢长晏心中小鹿乱跳:完了……他看出来了,他、他知道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莫名委屈,明明一直战战兢兢地藏匿着,反反复复地自律着,不动声色地疏离着,却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黑暗,扯掉了精心绘制的画皮。 “你……”风小雅再次开口。 谢长晏心一狠眼一闭,豁出去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风小雅顿时收声。 四下一片静悄悄的,谢长晏却仿佛听到了催促,从她鞋面上的芍药里一声声地传出来——将离、将离。 那是亲情、是族规、是律法、是道德,在对她做最后的规劝。 “我……不能再见您了。”谢长晏轻轻地说,“我久居僻壤,养于深闺,遇得君子,宛如武陵渔人得入桃源,所闻所见,尽是欢喜。然而,桃源终非吾乡,不足为外人道,如今,该是请辞之时了。” 黑暗中,风小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谢长晏捏着双手,勉强自己笑了一笑:“回去后,我会上书给陛下恳求换师,鹤公从今往后,不必再耗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你打算如何对陛下说?换师的理由是什么?”黑暗中,风小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 谢长晏深吸口气,一字一字,终于说得很是平静:“鹤公冰雪天人,吾心仰慕,然情理不容,故求陛下救我。” 风小雅失声:“你……”声音盘旋转绕,却最终转为了怜惜,“你啊……” 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的手伸过来,摸了摸谢长晏的头。那动作轻柔悠缓,却让女孩儿的心都差点碎掉。 第30章 得遇桃源(2)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