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身并不擅长与人之间的亲近方式,也压根没准备与人有半点亲近,这般急切、凶猛、而又不成章法的侵/袭与掠夺,于薛岚因而言,实在过于惨烈。 这小子混账了大半辈子,除了偶尔吃饱了撑得喜欢没事去调戏自家师父,还真没这样反被人硬生生狠摁着胡乱亲吻过。起先他还有所意识地挣动了两下,试图引导晏欺凶利的唇齿能往回收一些许,及至后来嘴里麻得没了感觉,连带着三魂七魄各自去了一半,幸存下来的另一小半,偏像是在布满烟尘的脑海里燃了一把大火,忘我似的,将长久以来沉淀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份记忆撕扯开来,露出弥足珍贵的一片小角。 —— “你叫什么?” “喏,你看这儿,这儿不写着,这么大三个字,你就没注意过?” “……我瞎。” “行,那你摸,总能摸清楚吧?来来来,手伸过来……” “薛?” “继续。” “小……” “哈哈,继续!” “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人,也太有趣了吧,怎么摸出来的?也成,依你的,从今天起,我就叫薛小矛!” ——薛岚因猛地睁开眼睛,混乱中,急忙张开唇缝,有些含糊不清地唤了晏欺道:“或……师父!” 晏欺浑身一颤,当即将他一掌自身边推离开来,却没使多大手劲,仅是在二人之间堪堪隔开了一小段心照不宣的距离。 黑暗中,一人半仰倒在床头,一人靠坐在床尾。 彼此似都藏有一份难以吐露的沉默与困扰,可偏偏谁也没先壮着胆子去开这个口。 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即醒即碎的幻梦。二人在潜意识里,都清楚你来我往的交缠亲吻意味着什么,但说到底,他们好似更愿意将真相踩在脚下,埋没在地底,让割裂了的情绪醉倒在铺天盖地的烂泥滩里,自此无人问津。 自此无人问津。 ……亦或是,压根没有迈开脚步的那点勇气。 夜晚将雕窗外最后一缕光线吞噬尽了。夏至过后的酉时总频繁生着沉闷的雾霭,像是天空敞开大门呼出的一口白气,灼至人心的每一处裂缝都在蒸腾。 薛岚因微微喘息着,倚在薄毯上,仰头去看晏欺黯淡光线下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那是一副缱绻与凌厉并存,似矛盾刻意沉浮,又似平板无波的锋利五官。 狠,是水滴融在心底的;柔,却是刀在往骨子里刻。 薛岚因动了动嘴唇,唇角还隐隐沾了一丝未试干净的水光。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只觉像是沾了口糖,甜的有些发苦。 “我……没法去见他。” 呼吸可闻的大片寂静里,晏欺突然开口说道: “……见不了他。” “啊?”薛岚因愣住了。思虑一番,慌忙将纷涌而出的杂乱心绪收敛回去,才恍惚想起晏欺所说的“他”,是在指秦还。 “师父一生为人正义刚直,从不屑与任何邪门歪道为伍。”晏欺木然靠墙坐着,单薄的背影正似桌案间被微风卷起的纸张,“自他以身破解劫龙印那日起,我便立誓过后不会再动用哪怕一招半式的禁术。” 薛岚因沉默片刻,道:“但你食言了?” 晏欺道:“嗯,我食言了。” 薛岚因想了想,犹自靠近去了几分,道:“何谓禁术?与众不同,便是禁?武功盖世,便是魔?” 晏欺摇头淡道:“寻常人之生老病死,不过是劫,但若要强行逆了,便成了患,及至后来违背生死轮回之理,那就是魔。” “那师父……”薛岚因眯了眼睛,贴在晏欺耳畔低道,“是逆了谁的劫?” 他心里早该有这个答案,只是沉溺得久了,便擅自蒙了层灰,不刻意去揭,也就难得再重见天日。 “是我?” “是我,对不对?”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