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季鸿朝他手背啪嗒一拍,抖落了那团火苗,跟他肚里蛔虫成精了似的,心有灵犀地教训他道,“想知道什么日后自然会讲给你听,当下先小心手里的火。” “哦!”余锦年也被他这一下拍回了魂儿,低头见手里只有半张纸,都说五彩衣若是烧了,便一定要烧光,否则鬼大哥们只收到了半件衣裳可是要上来质问作乱的,他才将手里剩下半张寒衣点起来,忽地自长街深处传来一阵叮铃铃、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往日沿街挑挂的红灯笼也因寒衣节的缘故尽数撤下了,街道幽静黢黑,延往尽头似一张空洞洞的嘴,吞噬着远处的一切生灵活物,长街两旁三三两两燃着一簇两簇的黄色火苗,细细跳跃着,被人拿在手中的更是宛如悬在半空的幽灵鬼火。 就这样一片静谧之中,唯独那阵铃音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两步地朝这边靠近而来,在这浓郁黑墨里,仿佛是百鬼借道时引路的魑魅魍魉手中摇晃的阴铃,旋起阴风阵阵。 听闻这阵诡异的铃音,有那胆小的早已卷铺盖逃跑,连地上未烧尽的五彩衣也不要了,更甚者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捂着脸藏进墙角,看也不敢往那声音来处张看,只求那发出这种动静的玩意儿不论是人是鬼,都不要注意到他才好。 唯有心宽如盆的余锦年,虽然心里也有些慌慌的,但毕竟是信奉无神论的大好男儿,定了定心后不由眯起了眼睛,认真地注视着那团黑暗,期待着从里头会走出什么东西来。 只听着这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空气中蓦然安静下来,铃声不知缘由地止住了,好大一会儿再没动静。正当人们以为只是虚惊一场,准备离去时,街道上却莫名其妙地凝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夜色在此雾衬托之下更浓了几层,愈显得今夜诡秘非凡。 “叮铃——!” 那声音忽地再度响起,余锦年注意到旁边烧祭的那位老妪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挣扎了好半天才双膝跪起,双手合十地疯狂祷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且颤颤巍巍地以头抢地,行叩拜大礼。再环视四周,其他出来烧寒衣的路人也都吓得魂不守舍了。 余锦年刚收回眼神,那铃音又响起来,一声接一声,并不急迫,反而徐缓有序,很有节奏感,他仔细听了听,又从铃声之间听到一种“铮、铮”的杵地声,比之清脆的铃儿来说更来得沉稳缓慢。 他正纳闷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叮铃!便听那响声愈加近了些,在薄雾遮掩下,终于从不远处一个巷口露出了一角白花花的真容,乍一看还真像是什么飘在半空中的幽魅之物,只再定睛去看——嗐,不过是自己吓自己。 原来竟是一片雪白的僧袍。 第44章 五香糕 夜色极深,薄雾氤氲,月轮半隐半现,阴寒的晚风瑟瑟搜刮,倒颇有些妖物乱世的鬼怪气氛。 发出这一串怪声的来者是位僧人,这大大出乎行人的意料,但人们面上的警惕却并未因此而放松下来,因这僧人竟是一身缟素,纵然那身僧袍似雪一般纯洁无垢,也无法掩盖他是个怪僧的事实。 百年来佛法兴盛不衰,夏越交战四海动乱时,天下尚且有大小寺庙三百,如今八方平定,三百之数只增不减。可即便是如今朝内番师多如牛毛,却也未曾见过有哪寺佛门弟子是披白着素的。 佛之一门,讲究心无外物,正是要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故而不兴穿艳衣华服,更是极力避免纯色衣,诸如黄、青、墨、赤、白等色,俱在纯色戒律之中,故朝中佛徒多以穿青灰色、黄褐色间色杂衣为主,以免去对衣饰之物的贪欲。 那白袍僧身量修长,行来稳重,脊骨笔直,左手手腕上缠着一串梅花入骨丹持珠,右手持一单轮六环的乌金色莲花锡杖,而那叮铃声响便是他走动间锡杖上金环彼此碰撞所发出的声音。百鬼夜行时分街道上出现一个白袍僧已是奇怪,而最诡异的却是这僧人还头戴一顶素色帷帽,帷沿稍长,将面容严严实实地遮掩住了,帽檐两侧各垂下一串细珠,末端缀着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