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都哑了,喝点桂花蜜润润喉罢。你与我说,是不是又被他欺负了?” 季鸿收拾了少年胡乱扔作一气的杂物,到前堂来,看见两个半大少年兜头在一块儿,一个哭一个劝,余锦年自个儿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东西,哄起人来还颇有些过来人的意思,只是话有那么一点糙…… “男人都是大屁眼子,大猪蹄子!你别哭,他欺负你,你就砍了他的手做下酒菜!他要是又强求你,我们就剁了他那东西,做生切象拔蚌吃!” 季鸿:“……” 姜秉仁拿袖子抹了抹眼睛,抽噎道:“不是……你不要骂他,他没欺负我……” 余锦年奇怪他竟然向着石星说话:“那是怎么了?” 姜秉仁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委屈道:“我整日在家养病,春风得意楼每天都是各种荤菜飘香,我吃的却都是什么玩意儿?碾碎了的豆腐煲,浆糊似的黄米粥,剪烂了的小白菜……我说什么了吗,我今天就想吃坛子肉,不行吗,他又给我拿来一碗闷豆腐!”他抬头看看余锦年,气呼呼道,“吃不饱就算了,他还要非要拉我出门去看戏,我哪有力气啊!于是一生气,就叫他滚,说再也不想看见他……” 他说着,眉眼已可见的速度迅速拧巴起来:“他就真走了!” 余锦年看完那封信,又把信拿给季鸿看,信倒没什么特别,只是一点都不像季家侍卫的快准狠风格,写的婆婆妈妈,堪称长篇大论,连姜小公子夜里睡觉踢被的恶习都拎出来单写了百十来字,又写姜小公子吃饭贪热贪凉的习惯不好,刚吃完就歪在榻上不动的习惯也不好,生了病不肯吃苦药的习惯更坏……最后歉意和谢意又涂了一张纸,剩了多少私房钱,也都留在春风得意楼的账上,做这些日子在姜饼人那儿白吃白喝的欠钱。 如此这般,活像是姜家啰啰嗦嗦的老妈子。 姜秉仁义愤填膺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就嫌弃他不给我吃肉,他就这么多话来说我!那么宽的胸,怎的生的这般小气!” “那……”余锦年试探地道,“姜小少爷是想?” “我等他好久都不回来,账上也真多了几十两银,我给他的衣服都洗好了晾在绳上。我出去找了,戏楼没有、茶楼没有,街市上都找了遍,我们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姜秉仁伸手抓着余锦年的袖子,仿佛抓的是有求必应的菩萨,“你不是说过他是季公子的人吗,季公子肯定知道他在哪儿。你,你让他回来,之前的事本公子就……既往不咎!” 说的话颐指气使的,可眼睛里却明汪汪地蓄着一腔水,余锦年认识这刁钻跋扈的小少爷这么久,却也不知他竟是个这么容易就哭的人。这样的人一哭,谁能抵挡得住?余锦年当即回头看了看季鸿,季鸿微微摇摇头,这意思是石星并没有来找他报道。 这可就…… 姜秉仁是怀揣着满腹期盼而来,他顺心如意太久了,想要的东西鲜少有得不到的,得到了又鲜少有能再失去的。他就像是一根拔入青天的笔直小松,蓄势待发,春风得意,石星却成了他节外生出的那一捋歪枝。他起先不想要,恨不能将这枝剪去,后来渐渐看这枝顺眼了,却又悄悄摆在心里欣赏,不屑去夸,还时常褒贬。 左右这枝是长在他身上,还能自己把自己砍了去不成? 还真就奇了,这枝就这么狠的心,咔嚓一剪子,扑进了脚下层层叠叠的雾瘴里,再也瞧不到了。 最后的祈愿落了空,姜秉仁心里的委屈再也按捺不住,悬在眼眶里的小豆碎下来,却又不是方才在店前那样故意引人注意的嚎啕,而是不出声的,紧紧抿着嘴,用力往回憋,可是泪花儿哪能这么容易憋住,一旦断了线,就只能噼里啪啦前赴后继。 这小模样,心都碎啦!余锦年手慌脚乱地扯自己袖子给他擦脸,半晌才想起来袖子脏,擦眼睛委实不合适,恰好季鸿体贴,抽了条软绢出来递给他。 人说女子是水做的,余锦年看这位姜小少爷也差不离了,径直坐在一碗面馆前堂哭了小半个小时才止住,要说之前嗓音只是有些欠润,那这回可真就像是在砂砾里滚了一遭,说话时仿佛喉咙里裹了一团沙子,他垂头丧气地站起来,魂不守舍道:“我走了。” “别走了。”余锦年下意识说,他心坎子软,见人这样恍惚,怎么放心得下,“你上次不是想睡我的床吗,今天给你睡,就歇在这罢。” 姜秉仁低着头往外走:“那你们就没地方睡了,我反正都不讨人喜欢,还是走罢。” 怎么就突然懂事了呢。 余锦年拉了下他,没拉住,就被那小少爷挣脱了,眼看他走进了扑朔夜色中。可看那去的方向,好像也不是春风得意楼,他生怕姜秉仁要做什么傻事,连忙扯了扯季鸿的袖子:“怎么办啊?” 季鸿回头,远远见街道深处走来个人影,他轻轻拍掌,那人影倏忽窜了过来,竟是段明,他吩咐道:“去,远远跟着姜少爷,看着他些,人睡下了再回来。”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