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跟着余锦年混了半年,也学会了插科打诨两句,遂对他道:“怪不得,那更该宰了,你定是闵公子派来要烦死主子的。” 小侍卫:“……” 小侍卫生气了,不睬他了。 段明乐得清静,两人终于都闭口不言,盯着下头的动静。眼下云遮月影,也敲不准究竟是什么时辰,只听着遥远处若有若无的梆子声,猜测已经丑时左右了,连公主府上巡夜的人也扛不住困意,歪在门房里睡下。只他们身下稍偏处的一间小阁里还隐隐跃着烛光。 小侍卫到底按捺不住性子,又趴了半个时辰,张嘴问道:“主子叫我们来究竟干什么?” 段明只回一个字:“看。” 小侍卫不解:“看什么?” 天沉星暗,偏生却落不下来雨水,让人从心底里阵阵发闷。扑簌一声,小阁里的烛火灭了,紧接着里头人影微动,应该是换了支新蜡重新点上。如此深夜,汝玉公主又不是日理万机,为何仍不歇息。段明打叠起精神,望着院中走廊深处,忽地花道尽头亮起个并不如何夺目的小圆灯笼,仅能照亮脚前二三步的距离。 一个丫鬟踮着小碎步走来,近了两步,又频频回头朝什么人示意,动作之谨小慎微,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究竟在谋什么勾当。 又三两步,小灯笼的光晕之中才露出一只乌青官靴——深更半夜的,还是个男人! 段明笑了下,推醒小侍卫,道:“来了。” …… 三日后是宫宴,起的是春猎宴的意头,便是此宴过后,天子便要择日敬告祖先,携宠姬爱子,召世家贵郎,再点几名得心应手的文武朝官,同上鹏林苑春狩,以开一年之国运。 其气势浩荡,乃京中除年节外最为罕见的盛景。 春猎宴摆在御花园旁,天未亮就忙活了起来,至夜幕初降,方才开席。诸家入座,尊卑排开,谁受了宠谁遭了冷,一眼尽知,年年都有人提拔上来,也年年有人无缘再见圣颜,让人难能不感慨一句天子薄凉。但尽管如此,能入春猎宴的,一个个都是京内翘楚,便是最末尾的那个,说出去也足够光耀门楣。 燕昶到时,语声窸窣的宴堂顿时一静,接着便是络绎不绝的阿谀奉承之言,他认得的、不认得的,服他的、不服他的,都少不得要恭恭敬敬唤他声“越王”。不仅他是大夏朝唯一的南地一字王,更因他功勋卓著。他身上之伤,有哪一条不是为大夏安宁,哪一处不是为四海升平? 便是此时天子在场,也得笑脸相迎。 燕昶环视一周,走到左下首,拂衣落座,再一抬头便见斜对面两个相邻的位置,上头一个是闵相嫡子闵雪飞,世官皆赞其“巧捷万端”,其实私底下却骂他伶牙诡辩。燕昶静静扫过,又一挪眼,不禁冷笑一声——闵雪飞手边的,自然就是那个清风霁月季叔鸾。 满朝皆知,季家小公子从不露面各种宴席,便是天子相邀,他都敢以病体不适为托词,以至于天子也不过是按例送去御帖,至于他来不来,却没人在乎了。今年的春猎宴,比起他的不出现,他的赴宴反而更让人揣测连篇。 早先便有人说,季家要有所动作,要出来搅乱这一锅已成淤汤的浑水,之前还没有人信,只当是个笑谈,毕竟季家那羞答答的小病秧子,即便是出仕,即便是为天子所喜,又能掀起多大风浪?他那病模样又不是没人见过,瞧着就是个早晚气绝身亡的命,熬不了几年。 可如今见了宴席上气定神闲、丝毫病气也无的季小公子,却容不得不让人多想,加上这些日子街头上所传的吸血谣言,也都往他身上多描了几分神秘色彩。 毕竟谁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好起来的。 可是燕昶知,所以燕昶自始至终都用一种玩味的目光打量着季鸿,赤裸得近乎挑衅。季鸿只当听不见旁人的风言风语,微微垂着眼,瞳仁里静静地倒影着茶盏里浮浮沉沉的茶片,茶香氤氲,蒸湿了一双眼睫,他也不动,仿若所有人都身处皇家宴席,只有他一个独身雅舍。 “虚伪。”燕昶置下茶盏。 说着,天子姗姗来迟,手边自然挽着那盛宠不断的季贵妃,众人起身行了礼,接着便开席。春猎宴本就不是真正为了吃喝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