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破口大骂:“混蛋畜生胆小的死燕老王八!你他娘的怎么这么下贱!把门给我打开!” 轰隆——! 崇天门的方向又接连传出几声毁天灭地似的巨响。 余旭猛地惊惶着回头看去。 一群士兵丢盔弃甲地朝他们奔来,他眼前一黑。 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什么人兴高采烈地大喊:“哎,你们瞧!那是不是那个先前在桥头堡上作威作福的逆王宠侍?傻子似的站那儿,那逆王跑了竟没带上他?瞧我一箭射了他,割了人头回去找季大人领赏!” 一人打断他道:“怎得你一人领赏?季大人可说了,这小贼的尸首,不管是哪儿都能拿去领赏!哈哈哈哈别急!且分兄弟我一条胳膊腿!我可还得攒老婆本呢!” “得了你俩,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一个箭兵立刻搭上箭,瞄准了远处的余旭,绷得一声,箭飞射出去,擦着余旭的耳朵打过去了。 众人嘲笑他道:“瞧你这一手烂箭法。怕是这回领赏没你的份儿喽!” 余旭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捂着脸颊上的血痕,撒腿就跑,夺命狂奔! …… 腊月二十。 宜祭祀,余事勿取,诸事不宜。 一只长箭“嗖”得从背后射来,余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踉跄在狭窄逼仄的巷道里。他想起曾经四方村村后的山林,秋冬时有野兔出没,阿爹在世的时候,经常带他上山去捕兔。但兔子跑得飞快,他追不上,阿爹会故意射伤兔子,好让他去捉。 他小时候从来没想过,被射伤的兔子会不会疼得喘不上来? 今日他就是那只兔子。前胸后背的血沉甸甸地灌在裤腿里,冻得他呼吸停顿,他感觉到自己在发抖,好像知觉在渐渐地随着风声远去。 一群士兵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嘻嘻哈哈地学他走路的姿势,这个说像蛤蟆,那个说像鸭子。跟到巷子尽头,见他着实跑不动了,只是还不认命,被脚下青石绊了一跤,头朝下跌在地上,磕了满头的血,还不死心地朝前爬。 几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没趣,之前不是挺嚣张的?跑了这几步就跑不动了?” “嚣张有什么用,不过是个痴瘴。那逆贼收个这样的宠侍,恐怕也没有多聪明。如今不也是被我们闵将军打得仓惶逃命去了?”另一个人抱臂笑道,“哎你们说,他现在是不是还以为,他拿走的那几个手指头是我们小余大夫的?” 余旭突然凝滞——什么,什么意思?! “不过是具才咽气的死尸的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贵人了,你这种货色也配吆五喝六要我们小余大夫的手指头?我们小余大夫救人的时候,你且不知在哪个野男人床上撒娇呢!” 有人笑着走过来,抬脚踢了踢他,踢了好几脚他也不动,弯下腰来试了试他的鼻息,见他还有气儿,便一脚踩住了他的手掌,从腰间抽出了挎刀,阴恻恻道:“你不是挺喜欢切人手指头吗?今儿个就给你瞧瞧,你自个儿的手指头长什么模样。看着——” 士兵手起刀落,余旭一声惨叫几乎是同时冲出喉咙。四根手指齐齐断开来,在他眼前棋子儿似的滚动——十指连心,十指连心哪!他一瞬间竟不知道疼究竟是什么了,还有比这更疼的事吗? 群起的乌鸦自仲陵上空一飞冲天,墨点似的融进云中。 士兵们簇拥来,各自抽出了腰间的挎刀。 余旭挣扎着仰起头,积压了两天的阴云终于吸饱了尘世间的血气,重得再也缀不住,一瓣又一瓣地被乌鸦撕碎,飘下来化成雨,结成冰,凝成雪,纯白无一丝一毫的杂质。四方村不常见厚厚的雪,即便有落雪,也只是薄薄一层,没多久便融成雨水,湿漉漉地过一个冬天。 听说京城的雪厚得像棉被,可以用手卷起来,像开年的春饼一样。他也想看看棉被一样的雪是什么样的,他本来是可以看到的,本来…… 沙沙的,好像是落雪的声音。 可惜,他等不到仲陵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时候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