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呢?是侄儿还是侄女? 婴儿不在四堂嫂身边,也听不到哭声。除了落地的第一声啼哭,好像就没再听见其他动静。 我左右一环顾,两个稳婆站在帷幄后头,手里好像抱着孩子。我绕过去喜孜孜道:“快让我看看,是男孩儿还是女……” 后半句话我就说不出来了,因为我看到其中一个稳婆抓住小娃娃扭动的手脚,那个年纪大的正拿一块布巾按住孩子口鼻,脸上皱纹因用力而扭曲狰狞。 我又魔怔了?为什么总是看到害人的幻象? 我甩了甩头,睁眼再去看,幻象并未消失。倒是那两个稳婆没料到我会突然回来,回头惊愕地看着我,手一松布巾落在地上。 小娃娃一阵呛咳,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这不是幻觉,是真的。 我没有细想,冲过去一把将孩子抢过来,退到她们一丈开外,怒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年纪大拿布巾下手的稳婆率先反应过来,堆起笑往前走了一步。我立刻后退,侧身把孩子护在怀里:“别过来!” 我心里飞快地盘算,这两个稳婆看起来都是做惯了力气活的人,身强体壮,而我手里抱着孩子,四堂嫂有气无力自顾不暇,厨房那个丫头也指望不上;倘若她们当真起了歹意,我定然抵抗不住,但我离门近,拔腿就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逃出去喊人。 这院子太偏了,我也没有把握。 稳婆站在原地没动,菊花似的脸假笑着嗔怪道:“姑娘这是闹什么呢!” 我威胁她们:“你们两个都不许动!现在这园子外面铁桶似的围满了官兵,都是大理寺的人,我只要放声大喊,你们俩休想逃脱!” 稳婆马上赔笑道:“别喊别喊,我们绝不轻举妄动。” 另外那个抓娃娃手脚、四十多岁年轻些的稳婆埋怨道:“我就说嘛,进门的时候有官兵盘查,今日别做这事了,一百两银子不要也罢,你非不听!” 她们俩被我当面撞破对一个新出生的婴儿下毒手,居然一点悔意都没有;又是谁出了那一百两银子,买通她们干这等阴毒之事? 我继续威胁道:“你们说出谁是买|凶|杀|人的主谋,我就放你们一马,不向大理寺举报。” 两个稳婆互相对视一眼,噗嗤笑出声来。动手的年老稳婆说:“你们家自己的腌臜事,你不知道?倒来问我!” “你要是不说,我就只好让外头的大理寺卿亲自来问你了!”我心里也没底,但嘴上还是故作凶狠道,“大理寺你知道干什么的吗?专审重犯要犯的,十个进去九个横着出来!” “算了算了,告诉你便是!”年轻稳婆挥手道,“你听好了,是你家当家的主母亲口允诺给我们一人一百两,吩咐若生的是个女娃,便立刻掐死,只说生下来就是死胎!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好像倒成了十恶不赦了,现在又反悔摆这一副正经八百的嘴脸给谁看呢!” 年老稳婆也阴阳怪气地附和:“大户人家,要脸面!脏手的事情我们做,好人他们当!” 当家主母,小周娘子?她为什么要害四堂嫂的孩子? 四堂嫂确实是小周娘子安排到澜园来的,下人伺候不周,权算作小周娘子的过失,但何至于要害孩子性命?一个小娃娃能碍着她什么呢,还是个女孩儿? 我觉得这不合情理:“你们胡说八道,休要胡乱攀咬!” 年轻稳婆道:“不信你自己去问她,反正这事我不干了,白惹得一身骚!” 四堂嫂在榻上呻|吟,嘴里嘶哑地喊着“我的孩子”。我不信这两个恶婆子的话,又不敢离了门口,怕被她们堵在屋里。 正两相对峙着,屋外有男子声音喊道:“瑶瑶,你在里边吗?嫂嫂如何了?” 仲舒哥哥!是仲舒哥哥来了!有他在一切都好了! 我屏着的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扬声回答:“我在呢!嫂嫂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 仲舒哥哥不能进产房,在外头应了一声。这下我不害怕了,把孩子抱到四堂嫂身边,她一下扑上来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发紫的嘴唇颤抖翕动,显然是后怕极了。 我安抚她道:“别怕,堂兄来了,她们不敢再为非作歹。还有我呢,我也会保护你们的。” 这是我的第一个侄女,软绵绵奶乎乎的小宝贝儿。我要爱她护她,就像姑姑曾经爱我护我一样。 这孩子今日出生,是否也是姑姑冥冥之中传递给我的念想? 四堂嫂却成了惊弓之鸟,连我碰她也直往后缩,抱着孩子一直发抖。我给她盖好被子,回头发现那两个稳婆趁我不注意偷偷跑了。 我追到门外,院子里只有仲舒哥哥和两个仆妇。我问他:“稳婆人呢?” 仲舒哥哥说:“已经走了,说是门口的官兵严令接生完了就要赶紧出去,连赏钱都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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