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我的尴尬,施礼自报家门:“鄙人邵墉,字东亭。” 哦对,邵东亭,这个名字祖父倒是经常提起,语气亲昵。我还记得上月祖父刚举荐了他去做户部郎中,安插在虞重锐手下。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邵郎中这是要回城吗?” 邵东亭解释道:“昨日在刘夫人处饮多了酒,一直昏睡到下午才醒,惭愧惭愧。贺小姐也往城里去?如不嫌弃,邵某可护送小姐一程。” 坐车确实比我自己走路快,与他同行守城吏那里也会方便一些。我跟他只见过两次,他曾与我议过亲,又是祖父的门生,最多不过是贪图我家权势,当不会加害我。 如此一想我便答应了,谢过他上车,两人相对而坐。 车里挂着风灯,一到亮处他发现了我肩头的血迹,讶道:“贺小姐这是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我的遭遇一时解释不清,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家里的事,就随口说:“天黑不小心被树刺挂了一下,不妨事,让邵郎中见笑了。” 他坐在对面看着我,忽然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一看你就是从澜园逃出来的。贵妃昨夜在澜园遇刺,朝中现在谁人不知?编什么瞎话。」 我有点尴尬,没想到这仪表堂堂的状元郎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现在是我形迹可疑,他提防不信我也无可厚非。 然而他又接着说:「贵妃遇刺这么大的事,倒是可以借机做做文章。没了贵妃靠山,贺钧必定大不如前,却还动不了根基。但如果贵妃之死是你们自己家人下的手,结果恐怕就大不一样了吧?」 他这么想,是像大理寺卿一样把罪名扣给我?他不是祖父的得意门生吗,但话语之间好像是……想对付祖父的意思? 「贺钧老贼背信弃义、卖友求荣,只是没落失势,怎么抵消得了他犯下的罪孽?」他的表情渐渐狰狞,突然从对面扑过来扼住我的喉咙,「你们贺家的荣华富贵,是踩着别人成堆的尸骨换来的!我要你们姓贺的血债血偿,一个都别想跑!」 我被他推在车厢壁上,咽喉受制挣脱不开。假的,都是幻象而已,闭上眼不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吗?忍一忍就过去了,我得赶紧回去告诉祖父,这个邵东亭是假意投靠奉承,其实心怀仇恨,欲对我们全家不利。 我闭了一会儿眼睁开,邵东亭果然又换回了斯文有礼的表情,仍端坐对面,对我柔声道:“小伤也不可马虎,我马上送小姐回城里去医治。” 他转身掀开车厢前方的隔帘,吩咐车夫加速赶路。 但是他心里打算的却是:「我正愁抓不到贺钧的把柄,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一会儿天就黑了,只说带你去医馆,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再慢慢想对策与老贼周旋。」 他竟然想囚禁我,拿我做对付祖父的筹码!我不能跟他回去! “停车!快停车!” 邵东亭眉头一皱:“怎么了?” 不行,我喊得太着急了,不能让他生疑。我低下头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绪,装作羞涩的模样说:“那个……人有三急……” 刚上车片刻的功夫就说内急,也不知他信不信。不过他没有立刻撕破脸,还维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说要陪我下去护送我到路边。 可惜这洛阳城外四野空旷一目了然,连个树林子也没有,草丛不过及膝高。我故意对他说:“你就站在路边,背过身去,莫要偷看!” 我钻进草丛里,弄出些声响,然后悄悄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十余丈外,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了,转身拔足狂奔。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厢邵东亭也觉察出不对了,拨开草丛追过来,追了几步又折回去,上车赶着马来追我。 我的两条腿是铁定赛不过四条腿的,只能尽量往草多路不平的地方跑。可是我要跑到哪儿去,洛阳城还那么远,他有马有车,还有身强力壮的车夫做他帮手,我若落到他们手里,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只顾一气往前跑,穿过草丛,竟又回到了转弯的官道上,眼前再无可以藏匿遮挡之处。身后马蹄车轮声越来越近,我心里绝望极了,摸到身上还藏着岚月扎我的银簪,不如我就跟邵东亭同归于尽好了,省得他再去害我家里其他人。 马车速度极快,呼啸着从我身边越过,竟没有停下来抓我。 那是一辆拉货的平板车,不是邵东亭的油壁车。赶车者人高马大体型魁梧,我看他背影非常眼熟,追在后面大声喊:“樊增!樊大!是你吗?” 赶车人闻声勒住缰绳,回过头来。天无绝人之路,性命攸关之际,竟让我遇到了樊增!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已经背上壳出门了,正在爬过来的路上,别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