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 这些线条如飞速生长的枝桠,迅速生长,拔高,组合成一个又一个图形,由图形又形成一张接一张的图像。 他眼睫一眨,一刹那的功夫,所构建出来的大树立刻分崩离析,重新组合。 渐渐地,一座宝塔偃蹇负土而出,拔地而起,足有百尺之高。檐牙涂金,殿趾砌玉。碧瓦飞甍,背靠山川,上摩云霄,苍苍隐天。 他走进塔内,雾气在身侧徘徊不定,越往走,云里诸峰,渐渐透出,渐渐地落于脚下 他将这今日所学所思,分门归类,按楼层一一放置好。 少顷,又如梦中下坠般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不是记不住,是……太快了。 娘说,总领人体的其实不是心,而是“脑”。 娘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很清楚,他能在下一秒将他们翻找出来,看过一眼的东西,下一秒便能转化成图片刻录入脑子里。 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太快了。 他不得不找一个地方,一个空间足够宽阔的地方,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整理储存。 在他说话的前一秒,眼前如流水般迅速漫过成百上千的字句和信息。 他的嘴巴跟不上他的所思所想。他纤细清瘦的身体不足以支撑这复杂的脑力。 他还在学习,学习如何令身脑达成和解。 …… 虽说熊孩子暂且被收拾了,但俗话说得好,每一个熊孩子背后都屹立着那么着个熊家长。 打发了张衍去屋里念书,张幼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掉以轻心,果断抄起个痰盂,借着倒痰盂的名义蹬蹬蹬又跑出了屋探风。 果不其然,远远地就看到个女人的脑袋从巷门口探了出来。 鬼鬼祟祟的,脖子伸得老长。 张幼双心中警铃大作,这人她认得!姓曹,丈夫叫赵三喜,这曹氏皮肤白,瓜子脸,两道水鬓描得长长的,头发抹了不知道多少层头油,又黑又亮,盘作了个沉甸甸的云髻,插了一圈儿的小簪。 这走起路来款款地扭着小蛮腰,看人的时候眼睫一颤,别有一番柔弱无骨的小白花的风姿,勾得这一整条街的男人那是一个目眩神迷,女人们那是一个咬牙切齿。 被她打的那熊孩子之一,对,就是那十岁出头,最熊的那个,就是她家的良哥儿。 脑瓜子转得快,有点儿小聪明,已经背会了《孝经》、《大学》、半本子《中庸》,平常人模狗样的,见到人礼貌问好,乖乖行礼,总在人前笑着说长大要当大官儿,给曹氏讨个诰命夫人做做。 却说曹氏正扒着巷口偷看呢,几个妇人正好结伴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见她这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约而同地站定了笑道,“哟,三喜家的,你搁这儿看什么呢?” 曹氏心里一惊,忙回过身来。 她这一回身,众妇人都吓了一大跳。 女人竟然眼角含着点儿泪,扁着嘴,看了她们一眼,又低下头,抹着眼泪不吭声了。 众人都吓了一大跳,拥上去一阵嘘寒问暖。 “诶呀呀这是怎么地啦,怎么哭了??” “好好说话,别哭别哭,这是受什么委屈啦?” 名义上是安慰,实际上却是八卦之魂一阵熊熊燃烧,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巴不能从曹氏嘴里套出点儿话。 曹氏也懂她们的意思,用帕子抹着眼角,吞吞吐吐,装模作样地推拒了两三回,这才将张幼双把她家孩子打了这事儿给说了出来。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这宝贝儿子,顶顶给她长脸,她在街坊邻里间走着都是昂着个脑袋的。 宝贝儿子被打了这还了得!更何况这张衍还是个呆子! “我、我这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嫂子们你们也知道那家是……那家是做那种活计的,我实在不好去啊。” 众人听得一阵津津有味,心下幸灾乐祸,面子上却露出个或惊讶,或忿忿的表情。 “啊?怎么这样?” “这好端端的,怎么能打孩子呢!” “就是啊,这大的,怎么还和小的过不去了。” 说着说着又聚拢了过来,压低了嗓音,煞有其事地说。 “不过,我听说,那户就是做那半开门生意的,这吴家大郎和二郎都是她姘头。” “你看她那穿的,否则你说她一独身的女人家,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这儿子都那么大了,还每天穿得像个大闺女似的,不害臊。” “偏偏还学上了那些秀才老爷的习气,我听说每天都要洗热水澡,衣服隔两天就换一套,买好那些纸笔也不知道作什么用!却连粽子也不会包一个!”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