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疼得睡不着,原本只是打算找卷书看熬过这漫漫长夜,不想稍一偏头,就看到了女子朦胧的倩影。 她不知是在想什么,长久地凝望着某处,偶尔低头叹息,可以透过窗缝听见她微弱的换息声。 他忽而笑了一声,那身影似被惊动,纤长的脊背僵了僵方才转过前门走进来。 “还没睡?”她声音低柔。 “过了夜半倒也精神,看着床头的书忽而想起幼年的经历,觉得唏嘘,再多想一些就更睡不着了。”他神情亦是温和。 自那日在街上一场谈话不欢而散后,她已冷落他多时,平日不来看他读书也就算了,为了筹备花宴谢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偏还不准任何人打扰他念书,他才觉得她小气、记仇,肚量小!到底还是个女孩儿家。 他们之间总是有太多的话无法说清,太多的情无法表露,以至于互相揣度着,刻意保持一种安全的距离,不远不近地给彼此最深的向往。 今夜听了谢晚一席话,他心中震颤万分,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要打破两人的壁垒,向她表明心意,可转念想起塞外之事,又觉得配不上她。 如今春日过半,匈奴占据高地,粮草充实,此番进犯必定来势汹汹。原来想着推袁家领军挂帅,既可打消徐穹对他的疑心,又可为袁今积攒军功,来日娶了谢晚,对谢府而言更是助益无穷,不想…… 是他低估了皇权对一个人的诱惑力。 他放下书,看着自己被固定住的小腿,良久方问道:“小姐又是在叹息什么?” 谢意莞尔一笑,并不说话,只是垂目望着他。 在他的房门外想起梁嘉善,忽而叹了气,信了命。大抵从将他带回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吧?即便谢意可以大展宏图,若身边没有他,此生长夜,恐也于心不安。 每每想到他孑然而立的身姿,便觉心口软了下去,一次一次给他机会,期待着他给的回应。 到如今,不知他是否已经动情,而她已经泥足深陷。 她笑自己傻,也笑他蠢笨。 “七禅不妨猜一猜?”她起了玩心,捉弄他道。 少年被她看得浑身发烫,脑子哪还转的动?佯装摊开书看,嘴上说道:“我听阿嬷说,女孩子的心思千万不能猜,猜对了不好,猜错了也不好,总之怎样都不好,我便不猜了吧。” 她没想到他这么圆滑,气笑了:“阿嬷怎么同你说这些?” 说罢想了起来,以他的长相与气质,府里不知多少丫鬟对他芳心暗许,应该是收到哪个小丫头的青睐了吧?她想了一圈,试探着问:“是寻芳?还是桃年?” 少年沉默不语。 “难道是香雪?” 她说完自己都诧异了起来,香雪是筱雅离开后来到她身边随侍的大丫头,为人沉稳聪慧,话不多,但做事利落,有点凛冬的影子。她很是器重她,众丫鬟中她算是与七禅接触多的,可她似乎已经有了心上人。 据她观察,每次出门和金一曲谈事情,香雪都会比往日打扮地更漂亮一点,纵人淡如菊,也要装点,可不就是是遇见心仪之人才有的举动吗? 她原还想着,等近日风头过了问问金一曲的意思,他人近中年还未娶妻,香雪也算她心腹,若这两人成家,她就更没后顾之忧了。 见少年依旧没有作答,她支着下巴,不禁陷入了深思。 难道是她观察错了吗? 谢意气馁了,端坐在床边的矮杌子上,撑着半边脸,睫毛忽上忽下地翻动着,烛光照映着如雪的脸庞,呈现一种柔和的美态。 少年忍不住窥探了一眼,这一眼就收不回来了,见她还真认真思考起来,不禁笑道:“没有,都不是,小姐不要乱猜了。” 谢意确实想了一圈也没猜到是谁,干脆作罢,转而道:“晋王之事,你如何看待?今日听那位夫人提起内情,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缺少了什么重要的环节。” 少年神色一紧,状似平静地问:“小姐怎会这么想?” “那日在撷芳斋,他分明向我挑衅,欲娶晚晚为妻,以他性□□后怎会毫无作为?近日来我一直小心应对,等着他的招数,没想到他竟突然出事。一个皇家的子孙,尤其是徐穹这般精于算计的皇子,怎会如此轻易就一败涂地?照我看他府内必是出了内鬼。” 而谢府的那只内鬼,至今尚未露出水面。 谢意有过一瞬间的联想,可当她将视线放在少年为救晚晚受伤的腿上时,又暗自打消了疑虑。她并未意识到自己一叶障目,早已不见泰山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