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于飞觉得当初不该把亲妹妹交给谢怀养,燕燕被养得脾气和架子都有点大,自己在妹妹面前完全是个二傻子,但也早就习惯了。他往墙上一靠,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 眉心一凉,少女小小柔柔的指肚覆了上去,轻轻揉开了那道川字一样的皱纹。 燕于飞终于问:“你们来做什么?” 燕燕轻声说:“不能这样下去了。” 帐中煨着炭火,灯却不大亮,谢怀正在案前站着写东西。他胡乱披着件衣裳,厚实布料掩不住犀利曲线,谢鸾第一眼就发觉他又瘦了一大圈,大概是在陇州没熬住。 不过再怎么样疲惫,谢怀也都习惯着站在案前写写画画,总之没半点斯文气。 谢鸾刚才推门走进来,他像是全没听见似的,头都没回。 谢鸾只好叫了一声:“大哥。” 谢怀微微点一下头,示意自己听见了,笔下没停,又画了几笔,才说:“来。” 谢鸾以为他又要给自己看新画的布防图,于是快步走上前去,右手替他按住了乱卷的纸页,突然睁大了眼睛。 那纸上压根不是什么防务地形,而是满满一纸人名。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开头是阵亡的将士名单,被他夹带私货地掺进了一个马沙一个刘霖,后面是活着的人,从郭单皮到韦明安,再到宿羽李昙燕于飞,都是头顶着“怀王”二字的鹰骁之士。 谢怀写完最后一笔,轻轻出了口气,“拿好。” 这是要托付身后事的阵势。谢鸾喉咙一哽,“大哥,这是做什么?” 谢怀有些好笑地在废纸上磨了磨笔尖,“还能做什么?递个帖子自陈心迹由他们发落不就完了?”他点了点纸页,“就这一件事,既然你上赶着找事,你替我办吧。” 谢鸾攥着那张纸,胸口越来越酸。 怀王一倒,这些人都要一一清算。活的人背恶名,死的人翻公案。 他征战多年,赢北济、收六城、征服部族、重振虎贲,捧心沥血加上无畏自信,一切旅程都绸缪微雨却最终成行,一生不可谓不风光嚣张。 他大哥大概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也从没想过自己要拉着这么多人陪葬。 但谢怀天生就是个暴虐的种子,从没把人命情义之类的东西看得太重,那些年轻人从跟了他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谢鸾有些朦胧地想,易地而处,如果是他曾有幸追随一个有希望终结百年丧乱的将领,就算死去,都算光彩。但凭什么偌大的大周,连个干干净净的战场都给不了? 谢怀继续说:“救得了便救,救不了便罢了。你外公用得动虎贲军,但是还不够,想想别的法子,看看袁家的高唐军能不能调过来守城。袁境之——就是袁家那个老六——她对朝廷不满,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