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易察觉地打着轻轻的鼾,越发像只玩球玩累了的小猫。 他突然冒出个离题过远的念头:要是这次侥幸不死,他就养只猫。当然,那长残了的破狗子还是亲儿子。 转完这一个念头,谢怀又摇了摇头。他一条道走到黑漆漆的现在,几乎全凭一腔鸡血,向来不喜欢想得太远。若把将来想得太好,脚下的路就只剩下了杯盘狼藉的苟且,难免越走越无趣。 谢怀顺手披了件衣裳,掀开帐子走了出去,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能去哪,原地晃了几步,晃到了军医帐。 陇青二军的军医都是好吃懒做的人才,但帐中破天荒地亮着灯,大概是要时刻监看刀疤脸小兵,看他还活着没有。 谢怀再次蹲在了床边,有点惆怅地看着这个小结巴迟钝艰难的呼吸,颇有点多愁善感地想起来,顾皇后在最后那几天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毒看起来真是无可解。 顾皇后当初若是没怀着他,大概不至于被那场浩劫堵在村里,她会是个像袁境之一样的巾帼。 哪怕后来被困在了恶心事多得一比吊糟的后宫,她也把几个孩子都教得很有血性:逃不过的东西就别去逃,睁开眼看清楚,然后给那东西反手一个巴掌。就算被拍落马下,也要让对方知道“我憎恨你”。 黑白分明,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他的父亲和母亲才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神仙怨侣。 熬着药的炉子边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打盹,这时脑袋一沉,撞在炉架子上,自己被自己惊醒了,“哎呦”了一声。 谢怀如梦方醒,回过头去,瞪了半晌,突然笑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怪不得宿羽叨念了一晚上林大夫超厉害——这人正是一手送走了顾皇后的太医林周。 林周虽然告老还乡,但胸口多少还堵着一口医者不服输的气,这些年在外头没断过搜罗奇方怪药——自然,成果为零,还一脚踩瘸踩进了流民潮,就这么被裹挟着一路南下,误打误撞地被冲到了战火白热化的金陵城下。 林周一下子醒了大半,颤颤巍巍地要行礼,“老臣听说殿下在军中,但今天晚了,故而没去见驾……” 谢怀蹲在原地摆了摆手,又指指嗓子,示意他不必多礼,自己不是不打招呼,是眼下说不出话来。 昔日小心谨慎的太医这么自作自受地磋磨了好些年,骨头里的繁文缛节都被大浪淘干净了,现在也十分江湖,被谢怀一摆手,当即撑地站了起来,大大咧咧地问:“嗓子劈了?我开副药。”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