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海子,他竟然没杀自己? 而说实话,不容易,却问心无愧,又何妨说个千百回呢! 无咎坐直身子,缓了缓神,眉梢一展,凛然道:“我无咎,得七剑,问仙道,闯荡神州,一时名震四方,却不甘屈服于结界桎梏,与神洲使叔亨正面冲突。那年的玉山脚下,我只有地仙的修为,并非叔亨的对手,恰逢天劫雷动,索性与其同归于尽。他已魂飞魄散,而我飞荡天外,十年炼魂淬体,终于侥幸生还,怎奈修为尽失,被迫辗转于仙门而以求机缘……” 观海子依然两眼如锥,神情威严:“你一神洲修士,岂敢与玉神殿为敌?” 事已至此,再无顾忌。 无咎愈从容,冷哼道:“有何不敢,修仙又为那般?” “又为那般?” “修仙者,当体察天心,不忘本我,脱出尘,万物自然……” 无咎侃侃而谈,话锋一转:“但有假天道而暴行逆施者,必当长剑出鞘而不惜以死卫道!” 观海子手拈长须,沉吟道:“你言下之意,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无咎抬头挺胸,慨然道:“岂不闻致命遂志,当如是也!” 他一改从前的仙门弟子模样,再也没了随意惫懒,而是言简意赅,且谈吐不凡,俨然就是一个得道的高人。只是他说到最后,忽而低下头来若有所思。 观海子依旧在凝神端详着面前的年轻人,依然在迟疑不定。而片刻之后,他好像终于打消了疑虑,随之威势消散,整个人顿时显得颇为苍老虚弱,即使话语声也透着无力的疲惫。 “多年前有过传闻,神洲曾遭变故。据说一个年轻的修士,与玉神殿的祭司同归于尽。怎奈玉神殿对此讳莫如深,详情便也不得而知。不过……” 观海子说到此处,身边环绕的黑雾一阵摇晃。他摸出一瓶丹药吞了下去,稍事歇息,接着又道:“我虽然不敢相信你的来历,而你的所言所行,以及修为神通,或与传说中的神洲有着莫大干系。尤其你对于当年之事,随口道来,固然真假难辨,却毫无出入。我再问你……你是否无恙?” 他有所察觉,顺口多问了一句。 无咎依然低着头,面带苦涩:“实不相瞒,致命遂志,这四字真言,乃是我的一位古人所赠。曾经懵懂不明,如今终于懂了……” 当年离开风华谷的时候,祁散人曾经给他算过卦,并有一段临别的赠言。所云:诸般道理均为虚妄,乱世求生才是真章。而你此去,唯有致命遂志,方能脱困解厄! 也就是说,祁散人早已知道自己的下场。而他的四字真言,却又不无道理。但有追求,或是梦想,非舍弃生命,而难以如愿。怎奈自己生死多回,如今已然天涯茫茫! 无咎收起心绪,不再多说,抬起眼光,渐渐恢复常态:“真假如何,来日自见分晓!” 观海子稍作忖思,继续问道:“你若来自神洲,是否知晓继任的祭司是谁?” 无咎坦然道:“管辖神洲之人,名为神洲使。是否有继任者,恕我无从知晓。而我只知道,叔亨的前任祭司,叫作冰蝉子,传说他得罪了玉神殿而身陨道消……”他话没说完,不远处又是一阵黑雾摇晃。 只见观海子闭上双眼,身子微微颤抖,慌忙打出几道法诀,这才渐趋安稳下来。少顷,他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神洲又遭封禁,并无继任的祭司。而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是那位传说中的高手。你曾以地仙的修为,渡过天劫,理当闭关百年,方能抵达飞仙境界。如今丧失修为,亦在情理之中……” 这位老者,或是星海宗的宗主,眼下身负重伤而困守此地,却依然心机深沉。尤其他的每句话中,都藏着圈套。稍有不慎,说不定随时都要翻脸杀人。不过,他应该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 “你一个神洲修士,不畏玉神殿,并殊死抗争,很是让人敬佩。倘若卢洲知道你活着,并藏在我星海宗,呵呵……” 果不其然,观海子不胜感慨的样子。而他笑声未落,又神色一暗:“星海宗,没了……” 无咎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不在乎星海宗的兴衰,他只在乎能不能活下去。而此时此刻,难以置身度外。 “宗主前辈,不必气馁,此前远征之际,尚有管玄与车迟两位老者颇为忠心……” “你若是那位神洲的高手,便不该称呼我为前辈!” “我……我当然如假包换!” 无咎已是推心置腹,尽其诚恳,而他与观海子之间,还是难以畅谈自如。 想想也是,一位仙门至尊,一个玄武谷的小辈,彼此天差地别,如今却在地下深处不期而遇。尤其一个落难,困守难安;一个突然道出来历,竟是域外神洲的传奇人物。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景,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