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蛮荒的土城中,得到一百四、五十坛子苦艾酒。 那是蛮荒特有的酒,五味俱全,酒劲强烈,一般人难以消受,否则不是大醉一场,便会神魂颠倒而失去自我。他却深得滋味,视为美酒佳酿,只是稍作品尝,一直无暇畅饮。如今人在雨中,回往事,心绪难抑,索性来个痛快。而一坛酒,虽有三、四十斤,即使一口一口慢饮,也撑不过十几个时辰。何况他没日没夜,饮个不停,两个多月里,被他饮了五、六十坛子酒。 而他初始还拿着酒壶,淡定悠然,渐渐的挥洒开来,索性对着酒坛猛灌。 有人说,独饮无趣。 他却酒兴盎然。 他以风雨下酒,与老树为伴,他举酒邀天,回味从前。 朦胧的雨雾中,似乎有灵霞山,西泠湖,红尘谷,还有茫茫海域,以及那皑皑的雪山…… 他就这么一边饮酒,一边感怀。 曾经的风花雪月,曾经的恩怨情仇,曾经的血雨腥风,曾经的生死种种,便随着纷乱变幻的酒味,倏然而近又倏然而远。却总是挽留不住,也看不清楚。 他摔碎酒坛,收起护体灵力,不管雨水浇透身子,任凭烈火焚烧肆虐。而追寻未了,人已陷入水火之中而再难自我。他却痛饮不休,终于醉了,渐渐睡了…… 往事如梦,且去梦里追寻。 谁料梦里也不踏实,尽是坠落的星辰,崩塌的高山,挣扎的生灵…… 他惊慌失措,他想阻止,他想挽救,却又无能为力。眼看着熟悉的神洲毁于一旦,他禁不住热泪横流。他昂咆哮,乞求时光逆转,却天穹寂然,唯余月光独明…… 他踏足虚空,迷失于永恒之中。 他看着那轮明月,默然自语:我不求既寿永昌,我只要夺天之命…… 而神魂深处,仿佛有另外一个人说:“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人定,则天定…… 他继续沉醉,继续找寻…… 不知过去多久,又有人叫道:“快快醒来!” 一个壮汉跑到老树下,见某人蜷缩一团而酣睡如旧。他气得转身便走,而没走两步,只听道:“谁人搅我清梦?” 来的正是阿胜,他扭头去看。这才觉某人虽然躺着没动,却已睁开双眼。只是眼光迷离,浑若一个宿醉未醒。 “无咎,醒啦?” 阿胜返回树下,分说道:“阿三擅自外出,没谁留意,谁料半月过去,依然不见回转。我怕他遭遇意外,已告知阿威与阿雅,他二人与三位弟子正在山下等候……”话没说完,又左右张望而极为不满:“你竟然藏着这么多的苦艾酒,却只送我两坛?” 无咎犹自躺在树下,神色惫懒,“哦”了一声,慢慢坐起:“阿三没了?那家伙死不了,管他作甚……”他就手抱起怀中的酒坛,继续自言自语:“人定,则天定,我欲夺天,天奈我何……”他酒水入口,尚未下咽,“噗”的吐了,抓起酒坛子便砸了出去。 他酒醉之后,只管酣睡。而酒坛子却灌满了雨水,顿时变了滋味而难以享用。 阿胜急忙躲闪:“满地都是碎坛子,休得乱扔……” 酒坛落在地上,“喀——”的炸开。 无咎恍然乍醒,却见酒坛飞向阿胜,他两眼顿作清明而全无醉态,随即挥袖横卷而抬手一指。他本想以法力挡住酒坛碎片与迸溅的酒水,忽然灵光一闪而低声喝道:“夺——” 与之刹那,刚刚炸开的酒坛子,突然一顿。碎裂的陶片与酒水,亦随之倏然停滞。并牵连到两丈方圆内的雨,以及阿胜,都好像停顿了一下,即使那酒坛的碎裂声,亦消失无踪。而不过晃眼之间,“喀嚓”继续,酒坛粉碎,酒水满地,落雨如旧。还有阿胜在嚷:“无咎,你好大威风!我扰你清梦,你便抓起酒坛砸我?” 无咎没有吭声,神色莫名。片刻之后,他试探问道:“前辈,你是否无恙?” “哦,你还认得我是前辈?只要你不再酗酒疯,我好着呢!” 阿胜甩开袖子,转身便走:“我且下山,哼……” 他怕酒坛子砸着,干脆远远躲开。 无咎却是两眼一亮,突然跳起身来,抬手冲着离去的阿胜便是伸手一点,心里默念:“夺——”人影不停,直奔山下而去。他又伸手连点,嘴里出声不断:“夺、夺、我夺天之命……” 转瞬之间,阿胜已消失在雨雾中。 无咎只得作罢,兀自满脸的疑惑。 真的以为我在醉酒酣睡? 非也,我在琢磨那八字真言呢!耗去了数十坛子苦艾酒,又在雨中静坐了两月有余,似乎有所感悟,却被阿胜惊醒。于是恼怒之下,抓起酒坛砸他,随即灵光乍现,施展出一式夺字诀。 嗯,听着不错,姑且称之为“夺字诀”。 而方才借助“夺字诀”的伸手一点,神异非常。两丈方圆之内,尽作停滞。虽然阿胜没有察觉,本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