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山早早地便已经换上了凤凰花最后的一点花叶,似是到了尽头的热烈的鲜红,灼灼妖妍的灿烈盛放,熏染的满室素青帐幔的屋子也分外明快起来。 陈陵叫林思端了点心上来,再把屋里伺候的丫鬟尽数遣到屋外,不许靠近,连林思自己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守在门外。门窗大大的开着,偷眼一看就能瞧见他们兄弟两个坐在软垫上说话的模样。 元清章大摇大摆的在他时常休息的榻上躺着,手上拿着他刚翻开一半的书,见他望过来,还是分善解人意的道:“我就在这儿看书喝茶,你们说你们的,我看我的,保准不打扰你们兄弟两个说话。” 陈陵知道说不动他,也只能随他去。转过来先推了一盏甜腻腻的杏仁乳酪奶茶过去,“先喝口茶甜甜心吧。” 见陈慑端着稳重的模样,极有君子风范的喝了一口茶,嘴上还沾着一圈奶胡子,眼底还带着天真。只是这样的天真很快的,就会在今日不复存在。 一封厚实的信件被陈陵摆在桌上。姜黄色的信封上没有任何名字,只是在角落里盖了一个五瓣桃花的章。陈慑埋头吞了一下喉咙,伸手缓慢的,甚至是带着莫大的惶恐和隐秘的期待拿起信封。薄薄的信封里塞得很满,把信封都撑得臌胀起来,不知道是如何的生平记事,才会有这样厚的一沓纸。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翻弄纸页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安静有规律道后来的越来越慢,又越来越快,渐渐的嘈杂起来。陈陵转开头只是盯着窗外的凤凰花出神,在纸页的倏忽翻动之间,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微迅速的抽噎。只是那声音消失的太快,像是恍惚之间生出的错觉,让陈陵心头陡然之间柠出一股酸楚。 那封信是他让师兄打探来的,其中的字字句句他都清楚的看过,就是因为清楚地看过,才会知道刚才那声隐秘的抽噎不是他的错觉。只是因为痛到深处,恨到极致,才会有的一缕麻木之外的轻响。 陈慑是月氏贵族……兰德默家的孩子,他的父亲是月氏闻名遐迩的美男子,生就一副玉面郎君的长相。且才华横溢,多情风流,在月氏的王庭中是月氏皇帝最得用的一个文官大臣。若是不出意外,他就会是兰德默家族的下一个族长。 而他的母亲也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同样的是战将世家阿齐勒的后人,家族中即便是女人也一样是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在南国对阵月氏的时候,大半都是这个家族的人上马厮杀征战。 那一场战役是当今皇帝登基以来面临的最大的战争,月氏地方不大,却民风剽悍,就算是斯文俊秀的酸腐秀才也一样上得了马,拿得了刀,砍得了敌人。这场战争整整打了半年,才总算是把月氏王庭的第一座守城的堡垒打了下来。 为保卫月氏王庭,阿齐勒家族的人几乎死伤殆尽,只留下一个尚在豆蔻年华的孤女。在收复月氏之后,皇帝为表示对月氏顽固抵抗的敬佩之情和宽宏大量,便让月氏人仍旧居住在曾今的个土地上,只是从此之后收归南国版图,不可再称自己是月氏王庭。慑儿的母亲便被封为顺宜公主,做主嫁给了当时风头正劲的兰德默竹衡。 两人都是俊俏的人,站在一处活脱脱的金童玉女的模样,兰德默竹衡也不是个跋扈狭隘的人,可怜自己将来的妻子是个孤身一人的孤女,从此只能依靠他而生活,也很是小意温柔了一段时间。 只是顺宜公主终归是阿齐勒家族出来的女儿,做不来那让兰德默喜欢的温柔婉约的女子,自来身上便带着一股军人的悍气。眉目之间也多是爽朗的英气,说话谈吐全然与兰德默想象中的知书达理完全不同。 兰德默觉得女人就该温婉如水,谈吐斯文秀雅,能红袖添香就最好了。可顺宜公主却觉得一个男人,若是身上脸一点儿男儿血性都没有的话,如何配称为一个男人。两人不欢而散,偏两人都是不肯轻易退让的人,彼此之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越到后来,就越是成为了一对怨偶。 就这么冷脸相对的过了几年,两人连一个屋子都未曾一同进去过,更何况生儿育女了。兰德默家族的人着急,最后不知道是谁想了一个昏招,灌了迷汤,把两人送做一堆,生米煮成了熟饭,有了后来的陈慑。 顺宜公主觉得是兰德默家的人太过阴损,想出这样的法子坏了她的名声,兰德默却觉得是顺宜公主在家人面前嚼舌根,才让家人迫不得已的做了这样没皮没脸的事。一旁还有一个添油加醋的,完全与顺宜公主完全不同的青梅,这事儿便更是热闹了。 若不是还在顾念这他们月氏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月氏,只是一个和南国州郡中的一个,与之不同的,不过是多了一位皇帝亲封的,没什么分量的公主罢了。 就算是出了这样让人脸面无光的事情,也只能把满满的不乐意和苦水往下咽,还得平平安安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由此顺宜公主便越发的看不上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认为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