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外几棵老槐树尽职尽责地屹立在小道边,树叶尚且茂密,与铺天盖地的夜色一起共同营造出伸手不见五指的苍茫。 一道深黄色的影子披星戴月,从槐树下匆忙窜过,而在他身后,有什么声音打破了被黑暗、微弱月光与婆娑树影一同维持的静谧—— “啊!”在前面的影子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叫,下一刻他便重重地跌在地上,摔上铺满了杂草的泥地并不怎么疼,他撑着胳膊想要爬起来,却突然被踩住了手。 玄色靴子毫不留情地一碾,那人的惊叫变作惨叫,声音几乎撕破了夜幕。 斗笠被掀到背后,露出双没有温度的桃花眼,解行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挑起了一边唇角:“嚷什么,我还没用力呢。忘了当初被云哥打得满地滚的时候?离了望月岛,你跟废了有什么区别——玄黄。” 趴在地上的人被他踩住了一只手,想挣扎也不能了,却仍倔强地抬起头直视解行舟,露出个狰狞的笑:“不用你……操心!” 解行舟弯了弯眼睛:“没那闲功夫操心你。好不容易抓住你的狐狸尾巴,有话我就直接问了,盛天涯人呢?在兰陵散布斗转星移消息的人,是不是你们?” 玄黄感觉手骨可能是碎了,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目光如刀子似的望向解行舟,打定主意一句话也不会说。 “你护主心切,我原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来。”解行舟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仔细端详道,“只是大家好歹同门一场,有些话不论你爱不爱听,我还是得说——” 玄黄冷漠地扭过头,直觉解行舟接下来的话不会太好听。 解行舟道:“盛天涯带着秘籍偷跑,还把你与宫千影都带走,已经是错上加错。兰陵城中散布‘望月’二字,又犯了本门忌讳。这是蚀骨散,我就算现在清理门户,那也理所应当。念在大家自小一同习武,我放你一马,只要你告诉我……” 他说不下去,因为他看见玄黄的眼珠轻轻一动,解行舟剑眉微蹙,自行掐断了话头:“……你笑什么?” 玄黄方才抿成一条线的唇角非常愉悦地上扬,他好似突然发现了好玩的事,朝解行舟歪了歪头。他虽还趴在地上,神态却已经没有那么慌乱,目光直勾勾地,仿佛能就此把解行舟千刀万剐:“师兄,你大意了。” 解行舟猛地放开了踩着他的脚,不可思议望向四面,深沉夜色并无变化,但下一秒,他的身后突然跃出一条人影! 短匕下刺的瞬间被解行舟堪堪躲过,与此同时他听见玄黄夜枭一样的笑声:“哈哈……解行舟,你真当我是独自前来,没有筹码地任你宰割?” 他捂着断掉的手腕躲到一旁,转瞬就用夜色作掩护隐去了身形。 “混账!”解行舟骂了句,刚要去追,斜刺里伸出一把利刃,朝他双眼而来。 辗转腾挪间躲过了短匕,解行舟无法只得抽出判官笔,两把兵刃击在半空,仿佛铁片刮过锈坏锅底的声音在一瞬间刺入了在场三人的耳朵里。解行舟借着清冷月光,看见同他只隔着兵刃对视的人—— 薄唇轻勾,眼角含春,左手握着短匕,腰间别了一条长鞭。 他几乎把舌尖咬出了血:“宫千影。” “行舟,别来无恙?” 俊朗的青年潦草地问候了一句,朝他笑得颇有几分邪气,接着兵刃回撤,整个人随着被解行舟一推而出的力度,轻飘飘往后退了几步,在老槐树的树干上一撑。 那叶子被他的动作击得簌簌作响,但不知情的人听着会以为只是北风悲鸣。 解行舟感觉自己似乎被仇恨吞没了理智,他不依不饶还要追,宫千影却主动冲向他。见招拆招,他在须臾间杀红了眼,只想要把眼前这人按在脚下,一时间突然忘了旁边受伤趁机想溜走的玄黄。 年纪相仿、性格类似的两个人,阴差阳错地拜入不同的师父门下。本该成为一对挚友,后来因为他“不小心”撞破了宫千影的绮念,分崩离析—— 解行舟用力地一闭眼,食指扣下机括,判官笔上淬了毒的尖牙伸出,不带半分留情地朝宫千影打去。 “刺啦”一声破空,宫千影原本齐整的袖子被他割断了半截,游刃有余地躲着解行舟越发凶狠的攻击,还抽空调笑道:“断袖,好狠啊,还因为云哥的事记我的仇?” “你也配提他!” 解行舟勃然大怒,左手一扬,细碎的银光如同天女散花,宫千影眉梢高高挑起,竟空掌去接——他的手间似乎立刻涌起真气,把宽大的袖子撑得鼓了起来,一挥一收间,那一把暗器竟没有半枚近了他的身!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