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长得斯文,捋着两撇小胡子,神秘地引他去了一个木架边,上头放着两个物件,其一是簪子,其二是一对玉扳指。 他要买簪子,那账房几乎夸上了天,摇着扇子颇有风度道:“这根簪子可是鄯善国产的玉石,玉质温润,内如含着一汪水。请了这洛阳城中手最巧的平湖先生雕刻,以那湾水为题,作的是塞上的湖光山色……” 封听云听到一半,注意力全然被玉扳指吸引了。 既是一对,做得便缱绻些,一个大一个小地挨在一起时,上面雕刻的花纹恰好拼出一朵不胜娇羞的桃花,分开了看却又犹如鸟雀鸣春,栩栩如生。封听云看了一会儿,伸手拿下了那个盒子,仔细端详后对账房道:“不如一起吧。” 账房一愣:“这位公子,您……” 封听云:“簪子和这对玉扳指我都要了,劳烦您开个价。” 他喜欢一见钟情的东西,那种感觉很欢喜,仿佛冥冥之中就期待着相遇,等真见了,无怪会有久别重逢之感。 揣着买好的东西出门,封听云不曾牵马,他看了一眼四周街道,接着身形一闪拐进了旁边的某条不起眼的巷子中。买簪子只是次要,这才是他来洛阳的目的所在。 巷子不比大道,安静了许多。封听云熟门熟路地停在其中一家小院之前,那地方看着是个买绸缎的庄子,他抬头确认了周围环境,直接进去了。 看店的没有旁人,也并不热闹,只有风姿绰约的老板娘坐在后头认真钻研自己新涂的蔻丹。听见脚步声,她先是有些敷衍地看了眼,待到发现进来的是个身量修长的年轻公子哥时,她立刻站起来,堆除了满脸谄媚的笑意。 “这位公子是来买绸缎吗?” 封听云左右瞥了眼里头的装潢,不经意道:“檀木引碧瓦,金铃抚飞甍。” 此言一出,那老板娘的神色立刻变了。她收起了方才的轻浮,整个人倚在桌边,对上了后半句:“酒家在何许,南楚问东风——公子是来见人的吧?”(*注) 封听云揖礼道:“在下求见李夫人。” 老板娘从那柜台后头出来,徐徐替他引开一条路:“绕过后头的花园,自有一处亭台,公子只管过去便是了。” “多谢。”封听云朝她笑笑,抬脚越过了门槛。 早在庐州之时,他和解行舟便想到了另一条路。 盛天涯这八年来并非没有露出马脚,只是占了他们都在东海的便宜,远离中原无法及时赶到,每次搞出点动静就及时抽身,所以一直找不见人。眼下如果还要抓他把柄,除了解行舟那边一路跟踪,还有就是求助于人。 江湖中与有一个奇怪门派叫做绿山阁,既不参与纷争,也从不搞什么噱头,低调得几乎沉寂,年轻一辈很多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能与十二楼、妙音阁齐名。 但往前三十年,绿山阁的大名几乎无人不晓。 作为世家把控的山庄,赫连家之所以闻名天下,靠的不是剑法,也并非内功,而是他们无孔不入的消息源。曾经江湖传言,大到连环杀人案、小到哪门哪派的哪位弟子娶了媳妇,没有绿山阁不知道的事。 此山庄眼线遍布天下,倒卖黑白两道的各种秘辛,亦正亦邪。 老掌门前几年仙逝,把门中一切人脉与资源都留给了独生子赫连明照。而赫连明照又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做夫人,把绿山阁明暗双面的生意逐渐分开,隐匿了名声。 要联系绿山阁,只能靠他们在天下五个城市布置的不同形态的暗庄,还得知晓暗语。绿山阁不缺钱,要交换想要的东西,就得拿对方需要的去换,珍奇物件、内功秘籍、剑谱乃至于暗器与秘药,这一点实在让许多人恨得牙痒痒。 封听云想不出旁的办法,侥幸知道那赫连夫人在此地落脚,勉强来碰个运气写了信,岂料对方真就回复让他来。 拿到回信时,封听云暗想:“生意是天下的生意,这一点,他们可以说心胸宽广了。” 绸缎庄的后院宽阔,好似是旧时大户人家的样子,精心修筑了三进两出的门,只当做个摆设,却又像套在院落中的另一处别苑。封听云顺着东厢房廊下一路前行,不多时便看见栽种了满园白梅的后花园。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