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自诩已经不为仇恨以外的任何情感所动,却仍因为他偶然间说出了一句诗就方寸大乱。”他压抑着经脉逆行的风险,几近崩溃地想,“我是希望他记起来的,这样能光明正大地告知他我不是旁人,但……” 在听柳十七说了那些话之后,更不愿他知道这么残忍的事。 哪怕经年之后再提起,柳十七惊讶也好,不理解也罢。彼时斯人已逝,自己也算放下了怨恨,才能心平气和地说出“左念”这个名字了。 逆行的寒气终是被闻笛顺利引导归位,他长出一口气,又顺着调息运转了一个小周天。 结束后闻笛起身去到外面,柳十七已经靠在树下睡着了。更深露重,他脱下外衫给对方罩在身上,自己在旁边坐了,长久地凝视十七的表情。 他睡觉一向很安稳,这夜却拧着眉头,好似十分不甘,不知梦到了什么。闻笛抬手覆盖在他眉心,微凉的温度恰如其分地给了一点安慰。 柳十七眉间渐渐舒展,少年在沉眠中扭了下身子,靠上他的肩,本能地整个抱住了闻笛的胳膊,让他浑身一抖。闻笛默然半晌,情不自禁凑上去正欲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却在唇即将碰到对方时惊醒一般撤回原来的位置。 “我这是怎么了……”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只觉一阵慌乱。 天色已晚,模糊间仿佛听见了长安的杨柳在夜里沙沙作响。 寒来暑往,西秀山漫长的冬天能将一切罪孽与喧嚣都掩盖在厚重白雪之下,时间的流逝也随着沉寂的雪山而变得缓慢了一般,全然收敛起戾气,静默注视发生的一切。 莫瓷匆匆走过十二楼的演武场,远处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弟子快步跑来:“莫师兄!” 他停下,扶了一把差点没站稳的少年:“何事如此着急?” “大师兄喊你去庭芳苑,掌门师父清醒过来了!”小弟子喘匀了气说话如爆豆子,“还说,别忘了拿上自己的刀。我还得去原先生那儿照顾伤患,就先失陪了。” 莫瓷点头,目送他跑向救治病人的所在,握紧了腰间的刀,快步走向庭芳苑。 十二楼的楼阁重重,每个的名字都风雅无双。庭芳苑本是大师兄郁徵的居所,在那一场变故后就变为了囚禁掌门的地方。他们付出了沉痛的代价,最后终于趁左念气弱之时在雁雪峰山林中击晕了他。 莫瓷回想起来都觉得背后发冷,他们都不知闻笛和柳十七去了哪,当时山林中只有三人,追上去时崖边就剩左念了。他走火入魔到后来神智全失谁也不认,平素潇洒随性的折花手也方寸大乱,这才让郁徵有机可乘。 郁徵当机立断把他锁起来,和宋敏儿一道软禁了两位不作为的师叔,以下犯上了个彻底,好在西秀山远离中原,消息一旦封锁很难传出去。他又模仿左念的笔迹修书一封送往北川学门,光靠推测就把事情圆上了。 不久后北川的掌门商子怀亲自回信,表达挂念,并言明清谈会并不因此怪罪十二楼。 华山派还能翻出什么花他们十二楼已经全不关心,而经过这遭,左念失了人心,大部分人——包括宋敏儿在内——都对郁徵心服口服。 但莫瓷老觉得心慌得很,他跟郁徵提过一次,对方只说大约因为闻笛下落不明,他才会辗转反侧。 从那之后过了月余,眼看腊月都要过完了,左念悠悠醒转。 莫瓷抵达庭芳苑外时背后还有点发热,此地护卫森严,净是排行前列的师兄师姐。他们见了莫瓷,知道是郁徵喊来,不必多说便放人进去了。 “徵哥。”莫瓷见郁徵立在门口,几步跑过去,“你没事吧?” 郁徵对他独一份的温柔,闻言弯了弯眼角:“莫慌,师父已经恢复了神智。” 莫瓷疑惑地瞥了那紧闭的窗一眼,郁徵揉了揉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只是走火入魔必有后遗症,师父真气走岔,修为几乎毁了一半,许多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言罢他轻轻地拉了把郁徵的后腰,在他额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郁徵做这些事时眼神虽柔和,仍旧没什么表情,唯有动作小心翼翼地缠绵着,他眼底两团乌青,已经许久没有休息好了。 莫瓷一阵心疼,刚要出言安慰,就听得房中一阵剧烈咳嗽。他连忙抓紧了郁徵的手,被安慰地拍了拍。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