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精神会随着这点寄托——实物也好,只言片语也好——穿越漫长的光阴,然后落到后人身上,成为隽永的传承。 他们走出那墓室时,莫瓷在外面快要急疯了,他脸色苍白地迎上来,匆忙道:“闻师兄,你们没事吧,我见你们老是不出来,还在想要不要进去——” “不打紧。”闻笛道,吹熄了火折子,“那个机关你研究清楚了没,能上去吗?” 莫瓷的注意力蓦地被转移了,顾不上问他们里面有什么,乖乖答道:“我拿雪擦了擦,然后想法子把那些铁锈刮掉一些,现在能移动了,但还得几天时间。对不住,闻师兄,咱们尚且需要委屈几日。” 闻笛挤出一个笑:“反正这么久都过来了。”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走到一边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从怀中摸出被捂得有些温热的绢帛,展在自己膝头,先往后翻了翻,寻到“折花手”那一节。 折花手长久以来一脉相承,闻笛轻而易举地从他的字里行间辨认出了烂熟于心的一招一式。钟不厌先简明扼要地写下折花手的大概,然后逐一点明如何破解,字迹偶尔有断裂的地方,便要靠猜测去补全。 闻笛单薄地坐在远处,柳十七知道他心里一定很堵,暗暗想:“先前还说是因为记恨左念才学了这么多东西,但看见钟不厌的遗赠时,笛哥兴许还是有些向往吧。” 他和莫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共同想法子把锈死的机关弄开,没让人打扰闻笛。 那人仿佛即将要坐化了,头三天一动不动,后头起了身,喊柳十七替他喂招。莫瓷不明就里,闲暇时叫两句好,纯属看个乐呵。 而喂招的柳十七却看出了端倪,拜无相功所赐,他如今对一招一式的敏感度远超闻笛,立时察觉到了对方一日千里的精进。 但这精进只停留在招式层面,内里依旧是《天地功法》,兴许并不能把威力最大化。柳十七跟闻笛提了一次,对方却说钟不厌留下的这两样破解之法也是互为表里,没有那内功无法彻底参透招式,眼下的情况却不允许他加多修习了。 柳十七深以为然,习武一道循序渐进,急不来,他心头高兴,不再追问闻笛得了这宝贝到底是何种心情,就每天愉悦地跟着他比划。 天地功法为阴,斗转星移为阳,柳十七与闻笛互相做了两个多月的切磋对象,把彼此的折花手和六阳掌摸透了的同时,自身内功也在不断地磨合中上升了一个台阶——但那时他们都尚未意识到此种调和。 莫瓷捣鼓了五天,总算把那机关修缮完毕。 闻笛和柳十七这些时日都快要辟谷成仙了,乍一听能够出去,嘴上不说,欢喜仍然从眉梢眼角流露出来。他临走前重新封好钟不厌的墓室,没给他立碑,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行了晚辈礼,带走了那卷价值连城的绢帛。 做完这一切,闻笛顺着树枝横生的小路拨开垂坠的藤蔓,走到那日发现莫瓷的地方。柳十七已经在那里了,瘦瘦高高的少年怀里抱着团毛绒…… 闻笛皱眉:“你带着只兔子做什么?” 柳十七揉着肥大的灰兔子耳朵:“若不是它,我们也活不到现在啊,它方才一直咬着我鞋后跟不放,我抱它起来就消停了。笛哥,你说它是不是也想出去。” 闻笛反驳不了,他轻轻一笑,留下句“随你吧”。 他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地方前所未有的天地广阔,连温泉带来的温暖与潮湿都不显得难耐了。明知今后很难再来,闻笛攥紧了绢帛,叹了口气。 即是如此,就不该再多眷念了。 “小蓬莱”,闻笛闭了闭眼,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疑惑:“蓬莱似乎在东海?……” 容不得他细想,伴随一阵轰隆声,石门缓缓打开,闻笛最后一个钻了进去。他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那莫瓷所言的坑壁里居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三人纷纷看过去,那团亮光朝他们靠近,闻笛下意识地把手扣在刀鞘上,只等一生变故立刻拔刀相向—— 鼻尖一缕熟悉的清香,闻笛正在思索是在哪里遇见过,莫瓷却喊出了声:“徵哥!” 黑暗中应声走出了个人,他先一把揽过了莫瓷,随后抬手就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另只手里的火折子照亮了并不宽阔的空间。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