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冷,柳十七低头一看,一柄长刀从自己和闻笛胸腹间穿透,他却半点没觉得疼。 他认出那是自己的刀,心神彻底乱了。而面前挨了一刀的闻笛却朝他倾身,单手拖住他的后脑,动作温柔缱绻,仿佛对待世间仅有的珍宝。 远处飘来悠悠仙乐,听在柳十七耳中时他整个人浑身一凛,猛地推开了闻笛。长河刀破胸而出,顿时血流如注,柳十七跪倒在地,他一抬头时,闻笛又变成了左念的模样,与那日在断崖边别无二致,朝他天灵盖一掌拍下—— “唔!” 柳十七睁开眼,他片刻后反应过来那不过是个梦境,刚要舒一口气,耳畔的乐声却依旧萦绕,如丝如竹,纠葛不去。 那乐声他不可能记错!柳十七立刻一股脑地从榻上坐起来,房门半掩,闻笛不在里面。 心头一沉,柳十七连忙穿衣出门,他拿了倚在门边的刀,一出门先和端水前来的一个弟子撞个正着。顾不上沾湿了的前襟,柳十七慌张问道:“闻笛呢?” 那弟子年岁不大,许是被他严肃的语气吓着,好一会儿才答道:“洗砚斋……” 柳十七不敢怠慢只留下一句“多谢”,即刻顺着廊下一阵小跑。十二楼的月明楼烧毁大半,于是作为议事厅的洗砚斋临时成了大堂,他一路走过去,遇上的人不多,见了他纷纷停下让路,柳十七虽感到奇怪,却没多想。 洗砚斋近在咫尺,原本消停了不少的乐声又奏了起来。 大门紧闭,柳十七来不及等通报,擅自推开了门。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当中抚琴人的身上,神色由迷茫刹那转为惊喜:“大师兄!” 修长指节按上琴弦,止住了乐声,封听云抬起头来,却和旁边站着的闻笛说话:“我早便说了,在岛上时他每天早上都是这么起来的。” 柳十七又好气又好笑:“流波弄月曲,大师兄,你自己说听多了不好的。” 封听云:“我说过么?我怎么觉得恰恰相反,习武之人应当多与此曲切磋,免得为天地所扰——我看郁兄深有同感,你多大年纪了还赖床?” 他随着这话记起那个语焉不详的梦境,笑了笑没接话,刚在旁边坐下端起一杯茶,想起要问封听云自己的包袱他可有收好,门外忽然跑进来披头散发的宋敏儿。 江湖闻名的美人自从临淄走了一遭,整个人就不太在乎形象,也抹得开面子了。如今她几步跑到郁徵面前,一抬起脸,眼睛里竟有泪水:“大师兄,大师兄……!” 郁徵预感不妙,握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宋敏儿先狠狠地瞪了封听云一眼,随后抚平一股气:“师父……师父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在庭芳苑里砸门,说要出来,说他知道柳眠声回来了,要把他杀——” 她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立时窜出门外,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待到缓过神发现是谁跑得飞快后,郁徵始料未及,放开握着宋敏儿的手,疾步奔到门口,却已经看不见闻笛的影子了。这关节上,怎么还惹事! 他转向柳十七,还没多说话,对方握紧了刀起身:“我去找他。” 郁徵忙嘱咐他道:“别让他冲动!你知道路怎么走吗?一直往前,看见松树往东。” 柳十七一点头,示意自己都明白后轻身朝庭芳苑奔去。余下众人里又站起一个,封听云抱着琴往旁边桌上放了,道:“我去看着自家师弟。” 他只言片语划清了与十二楼的界限,接着摘下佩剑,跟随柳十七而去。郁徵知道是他们自家的事,说过不再插手后当真没有要再管的意思。 宋敏儿都要急上火了:“师兄,这……现在该怎么办?师父疯了,闻笛杀气冲天的,柳眠声也……师兄,事情发生在西秀山,你真要袖手旁观?” 四下纷纷起了议论声,但郁徵不答,他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像,神情也如同石头一般冷硬。她似是想起郁徵说过什么,宋敏儿一抹眼角,毅然决然道:“不管你怎么决定,这关头上也懒得同你争。但我是师父的弟子,我得去!” 她像突然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难得地不用旁人替她拿主意。宋敏儿把其他人纷纷留在洗砚斋,她的轻功在这一天几乎登峰造极了,她行至庭芳苑外,被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激得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你杀了他有什么用,冲我来?冲我来呀!”她听见闻笛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既然如此,你被蒙了心眼再看不见师徒情分,就不要怪我忘恩负义!”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