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有些乱,想了又想,在剑影中反复回荡的,还是只有一句“你也配扮成他”。 柳十七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换做他易容成别人——封听云、解行舟,随便谁都好——最多被小小教训一番,但他扮的是闻笛的模样。 长河刀带起一片尘土,那人应声栽倒在地。 他的断刃指向那人胸口,声音前所未有藏满杀机:“你是何人?” 顶着闻笛面皮的陌生人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手撑在地上妄图爬起来,柳十七瞥见他的意图,一脚踩上去,听着那人失态的惨叫,总算解气些。 柳十七没逼问,就着惨叫弓身细细端详他的脸。 这易容堪称精妙绝伦,柳十七凑近了发现鬓角处的破绽,眉心拧起,接着下手毫不留情地从他脸上撕下了一层单薄的□□。 他对着那人本来的面目片刻怔忪:“……华山少当家?” 这假扮闻笛想把他带去扬州城——兴许里头当真有埋伏——的人,竟然是半年前在临淄,柳十七曾暗中有一面之缘的华山掌门独子,赵真。 不想被少年道破了身份,赵真冷哼一声,挣扎也不挣扎了,倒在地上颇有骨气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柳十七不气反笑:“我与你无冤无仇,作甚杀你?好让令尊和华山派上下都追着我终日不得安宁吗?——我且问你,是何人要我的命?” 赵真冷漠道:“我若是告诉了你,自己能捞得什么好处?” 柳十七:“我孑然一身,没有能给你的东西。” 赵真盯着他良久,没预兆地大笑:“柳十七啊柳十七,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西秀山,还有传说中的《碧落天书》你不是都掺了一脚吗,跟我装?” 《碧落天书》的名字一出,柳十七眉间几乎拧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他拽着赵真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两人面颊蓦地离得很近,柳十七放轻了声音:“少当家,你既听了那个名字,就该明白不是什么人都能四处打探的。” 赵真面上扭曲片刻,正欲发问,忽然颈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接着一阵灼热从前胸烧起,他埋头去看,柳十七的手掌正贴在膻中穴。 “我不是什么好人,更非正派,你别是误会了。”柳十七平视他道,“少当家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知道有的话只得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呢?” 赵真:“……你放开我。” 那股灼热的气息太过可怕,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奇妙的内功。说是阳刚,却又步步紧逼暗藏狠厉,若说阴毒,但它分明那么滚烫,赵真好歹博览群书,一时竟无法把这内功同当今任何一个门派联系起来。 那人临行前告诉他,柳十七是被十二楼抓回去了,渡心丹还有《碧落天书》都与他有关。而再多的,他只听说《碧落天书》是一本秘籍,上头详细载明中原各大门派当家武学的破解办法,谁要是得到了,谁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霸主。 赵真自诩青年才俊,一心想得到此书恢复华山派昔日荣光,不必再仰人鼻息。 但他没想到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他都应付不了! “今次给你一个教训!”柳十七双指一弹,那股真气径直钉入赵真身上大穴,他顷刻间动弹不得。 真气在他体内惊鸿游龙似的转了一周,撑得他的血管都活像要爆开,赵真拼命运气想要逼出去,那股气却又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内府。越是运功,他的经脉越是无法自控,而四肢更是一阵剧痛,整个都犹如快被拆开了! 柳十七站在他面前,眼睛黑得如鸦羽:“你当庆幸今天遇到的不是我的两位师兄,否则赵公子,不管你是哪门哪派,碰了禁语都会曝尸此地。” 接着他又意犹未尽地补上一句:“你基本功不到位,六阳真气钉入后会难受好一阵子,倘若没有高手引导,此生修为便毁了一半。我本不想如此痛下狠手,无奈你犯了我的忌讳。赵公子,下次扮成谁,也别扮成他。” 赵真喉咙间发出“咯咯”声响,他的手指抠起大把泥土,痉挛起来:“你……你不是和闻笛,情同手足吗?难道……你恨他入骨?” 柳十七笑起来,他的眼睛很黑,表情生动中透出少年意气。但没有回答,他只把长河刀往背上一背,朝驿站而去,再不看赵真一眼。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