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下过一场小雨,几人骑马绝尘而来,停在了镇中的小桥流水边。领头的人见了凉亭中坐着的青年,径直在亭外下了马。 “师兄。”那青年站起来朝他揖礼,却是闻笛。 郁徵不与他客套,走入亭中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四下望了一圈,挥手让身边几个望月岛弟子都退下,这才慢条斯理道:“这里安全么?” 闻笛道:“左右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我们做得正大光明些,免得落人口实。” 郁徵点头道:“有理。你来这段时日,除了找到柳眠声,还有别的线索吗?前日里灵犀传信回来,说白虎堂那边有发现。” “阳楼三番两次要我们一定过来,扬州城内外有他的人,估计不出明日,他的名帖就要送到客栈来。师兄,我只查到一点细节,除了白虎堂和北川学门,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深浅,此前江湖上谁也没见过……怀疑同清谈会前的‘斗转星移’有关。” 他说得晦涩,郁徵却不和闻笛卖关子:“和我猜的一样。但阳家不过墙头草,见利忘义的一群人,不足为惧,商子怀和席蓝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是关键。” 闻笛颔首:“是,我会继续查。” 郁徵想了想,指点道:“你试着去找妙音阁问一问,楚恨水曾在来扬州前托人传信与我,他们或许也对此有疑惑。” “楚阁主。”闻笛若有所指地笑了,“你还敢招惹她?” 郁徵冷着脸故作严肃地骂他:“闭嘴。” 闻笛那双凤眼笑起时尤为好看,他目光一转,站起身拿了置于桌上的柳叶刀:“既是如此,少不得我往妙音阁姑娘们下榻之处走一次了。师兄,你现在是掌门,许多事不能躲避,你又要如何?” “师父没教过我躲躲藏藏。”郁徵简单道。 “我明白了。”闻笛道,从旁边又摘下斗笠蓑衣,“江南春天多雨,你多照顾阿瓷的身体,他恐怕会不习惯——师兄,你就算不在乎自己,多少也想想他。” 郁徵的表情波澜不惊,声音却软了:“多谢。” 他目送闻笛的身影消失在江南的绿柳如烟中,好似很孤独。黄昏的雾气蒙蒙地弥漫,倒有了几分春寒料峭。 郁徵又在凉亭中坐了多时才起身离开,回到客栈时一个师妹问道:“闻师兄还是不肯回来么?他怎能如此,众人都知掌门师兄并没有介怀——” “尘欢,不必多说了。”郁徵心平气和地倒了杯热茶,“你又不是没听过旁人怎么说他,十二楼以前何曾发生过这种事?纵然师父做错了许多,他们不原谅闻笛也在意料之中,莫要强求。他还是我的师弟,我会护他。” 尘欢还想多说什么,被郁徵打断道:“你去休息吧,明日估计阳楼的人就要来了。” 包厢里没有旁人,郁徵静静地饮尽热茶,门被叩响三声,两长一短,想约好了的暗号。他起身开门,原本漠然的表情忽地生动起来。 门外闪进一个素白身影,反手关上门后勾过了郁徵的脖颈:“徵哥,你见到闻师兄了?” “嗯。”郁徵搂过莫瓷的腰,把他带到桌边放下,“点心你吃点,还有一会儿才能吃上饭——闻笛去查北川学门了。” 这些话他从前对莫瓷说过,对方并未多生疑惑,只拿了一块栗子糕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方才我来时又听见他们在讲闻师兄的闲话,说他大逆不道,离开西秀山也算有自知之明云云,他们知道什么……” 郁徵道:“可不敢胡说这些,你不要同他们理论,闻笛也是这个意思。” 莫瓷喝了口茶,道:“我明白,但还是心里不舒服。徵哥,你说闻师兄他图什么呢?掌门走了,他才是西秀山唯一会折花手的弟子啊。” 这话他说者无心,听在郁徵耳中却不由得让他脑海里“咯噔”一声,旋即又想了许多和闻笛的长谈,以及那本被闻笛放在自己房中的折花手武学图谱,方才按着眉心道:“我派武学向来最高是《天地功法》,折花手不过一个噱头,你少跟他们学。” “哎……”莫瓷讪讪道,他环顾郁徵房中一圈,这才露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真面目,拉了把郁徵的袖子,“我那间房,是和徐师兄一起的,他晚上睡觉鼾声大……” 郁徵忍俊不禁,抬手擦掉他嘴角一点沾上的栗子糕碎屑:“知道了,你过来同我睡吧。”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