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面色有所松和,他眼底一片水痕,恍惚是溪水中的月影再碎了一次,漾出粼粼波光。而他终是什么也没说,伸手揩掉,血痕印在眼底,无力地转过身去。 他越过小溪,朝林子深处走,就快融进暮色四合。 钟不厌心中一沉,突然被再也无法触碰他的恐惧包裹,蓦地喊道:“小棠!” 然而什么回应也没有。 乌云卷来,后半夜,他从林中走出,肩膀上落满雨水,濡湿了衣裳。 钟不厌回到妙音阁,没有想象中的失魂落魄。谷知秋已经处理好他交代的一切,见掌门归来,走上前去问接下来如何是好。 “回西秀山。”钟不厌道。 谷知秋面露忐忑:“掌门师兄,你去的这些时候,北川学门给妙音阁来信,言明此刻乃是围剿拜月教的大好机会,不日便要纠集人马前往淮南。同样的书信恐怕已经送往十二楼,你我不在西秀山,几位师叔伯定会接手。” 钟不厌脑子“嗡”地一声,暗道还未想到这一层面,道:“他们不能拿到。” 谷知秋道:“来不及了,请掌门师兄有所决断。” “荒唐!”钟不厌厉声道,“十二楼从不掺和中原是非,此事与我何干?北川学门要拉十二楼下水,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此地不在西秀山,谷知秋怕他闯祸,忙道:“掌门师兄,慎言。” 糊涂了半晌,一声低喝让钟不厌重新将精力放在正事上:“依你之见,眼下要如何办?” 谷知秋道:“我代掌门这段时日小有所获,几位师叔伯不服你的,多半会趁机滋事。师兄,你往后要留在十二楼,势必让这次的帖子不落人口舌。” “我没有一定要留在十二楼。”钟不厌皱眉道。 “师兄!万不可说傻话!”谷知秋喝道,“十二楼上下只你一人能使折花手,说走就走,这叫其他人怎么想!你没做错事,何必非要把掌门之位拱手让人?哪怕是我,也不愿见你这样说走就走!” 钟不厌知道他这个师弟向来死脑筋,今日连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出口,可见形势严峻。但他心如乱麻,只道:“非去不可?” 谷知秋道:“非去不可。” 钟不厌不瞒他,道:“你也知我会护着叶棠。” “但师兄你总要做做样子。”谷知秋道,“届时师叔伯们亲自督阵,咱们不去与拜月教有正面冲突,别人看得过去就完了——等事情结束,北川学门那边无话可说,师兄再回西秀山避避风头,自然没人记得你同叶棠情如手足。” 钟不厌:“我并非惺惺作态之徒……” 谷知秋急得几乎要上手揍他:“师兄!我是在帮你!北川学门嫌十二楼抢了他们风光多年了,你与叶棠相交甚密,本就落人话柄,这会儿他身份暴露,你不表态,早晚他们会朝十二楼下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是天高水远,也有百代基业,如何能毁在你手上!” 钟不厌无言以对。 暮春的好天气,夜里连风都没了,他却觉得一股寒意无孔不入。 (六)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