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电般猛地甩开那只手,往后迅速退去,可是她看不见,根本看不见后面是什么,脚后跟好像踩到几块碎冰,她一个趔趄,身体不稳,往后倒去。 “啊——”宋初亭一痛,盲杖咣当一声摔落,双手撑在地上,刺骨的寒。 “宋小姐,我没有恶意。” 男人似乎很低地叹了口气,要将她扶起来。 “走开…” 宋初亭再也无法忍受,她手一抓,碰到一团脏兮兮的雪,几乎想也不想,抓起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丢去。 “……” 世界好像安静了几秒。 宋初亭知道她打中了,她听见他隐忍的吸气声,还有伸手将雪擦去的声音。 气氛微微凝滞。 一瞬后,一双结实的手臂突然箍住她的腰,宋初亭还没有反应过来,脚下猛地悬空,被男人一把扛起,动作并不温柔,但也不算粗鲁,就像是对待不听话的小孩子;她看不见,只感觉头脑一转,紧接着,被人一把塞进车里。 车门迅速关上,风雪被关在外面,车里很暖很暖,宋初亭却愈发觉得不安了,她坐在座椅上,用力地抱紧手臂,抿紧了嘴唇。 说到底,一直以来,她都有点怕他。而那件事以后,更是非常非常怕他。 “是你父亲托我来的。”几分钟后,男人坐到前排,将车门关上,开了口。 宋初亭豁然抬起头。 “你父亲知道你眼睛看不见了,他写信给我,拜托我帮他办最后这一件事,带你去看医生。”他语调平缓,没有起伏。 宋初亭嘴唇翕动,瞪大了空洞的眼睛,眼睫颤了颤。 “我答应了他,后天周六,你应该没课吧?你这两天回去收拾下身份证,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 “你之前的情况怎么样?在哪家医院?病历有的话也带上。” 男人声音低低淡淡,说完这一句,见宋初亭始终不回应,一顿,也不再说了。 “好了,就是这件事。” ——“我送你回去?” “我爸…”宋初亭终于开口了,“我爸…我爸他怎么样了?他在…他在那里过得好吗?”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起先语气还勉强平静,但是说到后半句,怎么都忍不住了,喉头募地发酸,声音也带上颤抖。 “……” 男人似乎被她的哭泣惊了一下。 沉默几秒。 “你还是先考虑治眼睛吧,你父亲很担心你。”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宋初亭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问题太蠢了。也是啊,在那种地方怎么会好呢?还怎么好呢? 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我能不能…再去看他啊?” “……” 这次的沉默更久了,她听见咔哒一声,好像是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声音,车窗开了,有一丝冷风钻进来,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道。 “可以。” “什么时候!”宋初亭激动道。 “前一天。” “前一天——?什么前一天?”?宋初亭说罢,心里突然就明白了,她以前好像也看过——就算是死刑犯,行刑的前一天,也是可以见到家人的。 还有十三天。 宋初亭想到今天的报时,心里一时揪得更紧,她突然不想再见父亲了,最后永远不要,永远不要见! 宋初亭捂紧了嘴唇,身体却再也忍不住地,开始轻轻地发抖。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可是就是压抑不住啊,用力地想把泪水吞咽回去,最后却发出小兽一样呜咽的声音。 隐约间,宋初亭好像听见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男人离开了,她的哭这才放肆了一点。 直到一刻钟后,车门再次被打开。 宋初亭眼泪还没有收回去,用力地吸吸鼻子。 “别哭了,再哭对眼睛不好。”男人语气竟比往日温和一点点,“时间也差不多,回去吧。” 一只温热的纸杯被塞到她的手中,还带着裹有塑料薄膜的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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