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一片落在她身上或脸上。她周身像隐藏着一层看不见的罩子,隔离着这些雪。 因为这些雪花是深深浅浅的灰色,姬云有一霎感到不安,似乎,这些从天而降的,并不是雪花,而是某些东西焚烧之后所化的灰烬和碎片,被风吹起,飘飘扬扬地乘风飞起,在失去了风的依托之后,又零零落落洒下。 她亦不知道自己是要走向哪里,可是虽然不知道目的地,但她心中又有种莫名的镇定,她只要信步走去,就会到达某个她应该去的地方。 在漫天灰色的雪中,姬云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周遭景色突然一变,她进入了一个院子,站在一扇窗子下,房中似乎有人在说话, 可她眼前的一切仍然是灰白两色。 姬云向窗内看去,一个男子背对着窗户坐着,正在用一对银箸拨身前木几上香炉的灰。 师父…… 即使看不到男子的脸,姬云太过熟悉这个背影了,十分确定,背对她而坐的男子就是她师父。 “姬梦泽,你未免也太心狠了,你的爱徒要是知道你从她入门那一天,就打着这主意,恐怕要伤心死了。” 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披着一件鹤氅,头戴高高的莲花冠,奇怪的是,这男子虽然正对着窗子而坐,但看不见姬云,而且,姬云也看不清他的容貌。 不过,姬云看他鹤氅上用金丝、羽毛绣出连绵不断的云纹,虽然眼中看到的一切仍是灰白两色,但是深深浅浅许多层,足见这件衣服有多精美,他的莲花冠顶,还有一朵青云,云心隐隐光华闪动,像是有一座宝塔隐藏其中。 只凭这两件衣物,姬云就猜出了这人的身份,他是师父好友谭闻香。和师父一样,谭闻香修道之前是富家公子,对衣饰极为挑剔。 能直呼她师父名字的,也没有几人了。 姬梦泽还在不慌不忙拨着香灰,谭闻香又说,“你把她魂魄中所有人应有的欲念都抽走了,还让她修炼无欲无爱的功法,她修为越高,就越不像人,最后变得更像个灵器,你——缺德呀!” 姬梦泽放下银箸,重新盖好香炉,“如果不这样,试问谁能做到忘情无伤?你我所见过的大能有多少?到头来有谁能够真的洞玄、破境,从此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宗衍老前辈你我才见过的,他爱妻寿终,他就闭关神落,哼,可怜可笑。一派宗师,堪不破生死情关。” 谭闻香叹气,“人间皇宫中,最长寿的不是帝王,伺候他们的太监往往活得比他们长,可是,你要做太监,还是要做皇帝?反正,我宁愿做一天的皇帝,也不想做一百年的太监!” 姬梦泽笑道,“你怎么能拿‘太监’做比喻呢?” 谭闻香怒而捶床:“我比的不对么?忘情无爱,甚至不会感到同情、怜悯、哀伤,更别说什么憧憬、爱慕——太监还有对食呢!” 他干脆从榻上跳了下来,大氅一甩,抬步出门,他一脚跨出门槛,又回过头,“梦泽,你从小就是这样,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就不给自己留后路。可我劝你再想想,姬云活生生一个人,被做成一把刀,多可怜。她可是你……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谭闻香走后,姬梦泽抱着他最喜爱的那只紫玉博山炉,怔怔看着袅袅香烟缓缓上升。浅灰色的烟升起来后,在他眼前化为各种飞禽走兽,又化为各种花朵,一阵颤动之后,扭曲汇聚,慢慢地,显现出一张少女的脸。 他凝视着那张无喜亦无悲的少女的脸,叹口气,烟气所化的少女的脸就神色变化起来,朱唇欲笑未笑,杏眼似喜似嗔,似乎在看着他,又像在看着虚无中他所看不到的谁。 姬梦泽脸上的神情瞬时变得柔和,他微微张开了唇,向着烟雾所化的少女伸出了手,可是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她的那一刻,他先是握紧拳,又一挥掌,眨眼间,烟消云散。他的表情,也变回了一贯的威严冷峻。 姬云站在窗外看得心怦怦乱跳,隐隐觉得自己窥破了什么她师父隐藏的秘密。 这时,又有人进到了房间,在说话。 这一次,房间的陈设变了,姬云看不出这是谁的房间,但是两个说话的人她都认识。 一个,是她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