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你掌控你自己。” 我睁开眼,幔帐上透着轻柔的光。 窗似乎没有关,外面似乎有许多鸟儿正在树上争抢果子,鸟鸣声高高低低,喧闹不已。 大约还不曾睡够,我觉得头脑有些混沌,只有方才梦里祖父说的话仍然清晰。 回想了一下,我不禁哂然。 那是祖父临终前的情景。 这些年,我时而会梦见他。他的音容笑貌,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曾忘记。只是近来,或许是因为黄遨提起了我的身世,我梦见祖父的次数更多一些。而昨夜,大约是公子提到了我回淮南的夙愿……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幔帐发怔。 昨夜的事重新浮现起来,我不禁窘然,有些哭笑不得。 有时,公子想的,的确比我多多了。 昨夜他说的话重回耳畔,我那老脸又是一热。 祖父曾说过,我对计谋之事颇有些悟性,胆子也大,常可破除藩篱,为他人所不可为。 便如我与公子。 仔细想来,我虽然对他垂涎不已,但对于将来之事,我其实想得甚少。比如,什么怀孕不怀孕的…… 这是为何? 我不禁问自己,是因为我虽然跟他信誓旦旦,还从海盐追到了雒阳来,但我的心底其实从来不敢奢望他真的能跟我走到一起么? 而公子,也知道要抛开一切并不容易,故而他先前告诉我,要我等他。 当然,我不曾多想的另一个原因,在于我并不觉得这有多难。我一直谨记祖父的遗言,长久以来,我习惯于不假他人之手,解决自己所有的事。故而就算怀孕生子,公子不能在旁边陪着我也无妨。至于名分,我反正不图桓氏分毫,只要公子愿意他们姓云,我想祖父一定会十分高兴…… 公子的话,自是有理。这些事的辛苦,我就算不曾经历过也知道。如果能像昨夜那梦境中一般,我和公子回到了淮南修葺宅院,与世间的寻常夫妇那般安稳相伴再生儿育女,当然再好不过。 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盯着帐顶上的织锦,不由叹一口气,却忽而愈加期待,浮想联翩。 我和他若果真有朝一日生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像他还是像我? 心底琢磨着,我不禁纠结起来。 像他自然更好,无论男女,皆倾国倾城,能让我得意一辈子。但公子这人看着虽然高高在上,但其实十分单纯十分容易被骗,如果我的儿女像他,将来也被我这样头脑出众的人骗了如何是好? 计较之下,唯有每日求神拜佛,让我那些八字没一撇的孩儿们外貌像公子,头脑像我,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正当我神游于万世大业的遐想,幔帐忽而被撩起。 公子立在榻前看着我,身上已经穿戴整齐。 “醒了?”他在榻旁坐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拉住他的手,坐起来。 “你去何处?”我问,“回桓府?” “正是。”公子道,“去北海郡来回少说要两个月,我须得与家中禀报。” 两个月……我心底荡了一下。 昨夜公子讲了一番道理,我也承认他说的都对。 所以,我会将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动暂且搁置起来。 不过这两个月,天气会越来越凉。雒阳往北海郡千里之遥,我和公子孤男寡女乡村野地,出则同车入则同寝。 如祖父所言,世间并无全然可掌控之事。 若是万一……若是万一,我明年便可知道我和公子的孩儿生得像谁…… 昨夜干瘪下去的雄心,忽而又暴涨起来。 “笑甚?”公子捏了捏我的脸,“我方才在外面听到你叹气,可有何事?” 我说:“自是担心你父母不愿意,北海便去不成了。” “他们不会不愿。”公子道,“昨日他们来看我时,我父亲还提起此事,说我如今空闲,不如去一趟北海处置国中之事。” 我讶然:“你父亲这般说?” “正是。” 我笑笑:“既如此,当是无碍。” 公子颔首,看着我:“你呢?我大约要午后才可回来,你有何打算?” 我说:“无甚打算,收拾收拾物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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