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虽常年混迹行伍,但与雒阳贵胄们是一个毛病,就算快要饿死了,用膳的时候也仍要讲究斯文,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 我受人恩惠,自不好太不识好歹,过了会,道:“殿下,从前吃过凤鸣楼么?” “吃过两回。”秦王道,“那是明皇帝还在时,他带孤去吃的,味道难忘。” 我了然。 秦王道:“你可知凤鸣楼最有名的是什么?” 我说:“一是脔炙,一是鱼羹,一是琼浆。” “你觉得哪样好吃?” “脔炙和鱼羹皆名不虚传,”我说,“至于琼浆,过于浓郁,我不喜欢。” 秦王道:“那是你吃得不得法。” 我讶然:“怎不得法?” 秦王没答话,却看向冯旦:“你今日说,府中有葡萄?” 冯旦忙道:“正是。那是临沂侯府中的温室栽培的,当下已经成熟,送了些来。” 秦王道:“都取来,照旧法取汁。” 冯旦应下。 没多久,他将一盘新鲜的葡萄端上来,已经洗净,新鲜得很,一个个乌紫饱满。 临沂侯府的温室和冰室在雒阳颇为出名,常年瓜果不断,冬日吃瓜夏日吃冰,自得逍遥。他原本投在了赵王麾下,被秦王赦免之后,殷勤得很,每日都有许多瓜果送到□□上。 只见冯旦和两个内侍将葡萄放入一只水晶盘中,用玉杵碾碎,再用纱布滤渣,将汁水倒入一只瓷壶里。而后,他将我和秦王面前的酒杯都倒上一点琼浆,又注入葡萄汁。 那酒水浓稠,色如琥珀,竟在葡萄汁中沉淀下去。 “姊姊请喝。”冯旦道。 我拿起杯子,喝一口,不由一振。 那葡萄汁的清甜调和了酒水腻人的味道,竟是变得爽口起来,喝下去,只觉回味无穷。 秦王这般正经皇子,什么不谙享乐,果然都是骗人的。 “如何?”秦王问。 我真心实意地答道:“甚美味。” 秦王唇角弯了弯,也将杯中的酒饮下,冯旦在一旁看着,忙给他再添上。 酒足饭饱之后,冯旦和内侍们将盘盏杯碗收拾了,退下去。 秦王身上披着一件袍子,倚在凭几上,颇是闲适。 那酒虽调和了果汁,但终是有些劲头,我觉得已经微醺。 正当我打算着向秦王告退,忽而听秦王道:“今日桓瓖请你,可是为了给桓府传话?” 他终于开口细问此事,我说:“正是。” “让你劝元初回桓府么?” “嗯。” “你如何回答?” 他知道我将来的打算,我也不隐瞒,道:“我不曾答应。” 秦王缓缓道:“云霓生,你知道鸡舍之中,被鹰叼得最多的是哪种鸡么?” 我愣了愣,不知其意,想了想,道:“自是小鸡。” “非也。”秦王道,“被鹰叼得最多的,是刚刚羽翼丰满的成鸡。它们自幼在母鸡的庇护下长大,每有鹰来,自有母鸡挡在前面对付,久而久之,它们也只知道往母鸡后面钻。成年之后,母鸡不再守着,它们独自面对鹰击,便甚容易被鹰叼走。” 这话说得有眉有眼,仿佛他真的养过鸡一样。 我听着,未几,回过味来。 爷爷个狗刨的,他说我是护崽的老母鸡。 “殿下莫不是弄错了。”我嗤道,“元初所作所为,何曾像那躲在母鸡身后的小鸡?” “孤说的小鸡,不是元初。”秦王道,“是你。” 我愣了愣:“我?” 秦王道:“你曾在桓府中用事,知道大长公主与靖国公是何人。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么?” 他终于说到了这两人,我想了想,道:“他们放不放过我,与殿下这鸡舍的典故何干?” “你回到元初身边至今,大长公主和桓氏可曾对你下手?” 我说;“不曾。” 秦王颔首:“须知这并非是大长公主和桓氏多无能,而是他们忌惮元初,至于将来,可便难说了。大长公主与桓氏只怕不会放手让元初离开,他既无庇护之力,你须得好自为之。” 这话说得,仿佛我真是那待宰的羔羊一般,连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