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跟友人起了争执,心高气傲之下,竟然留书独自南渡投奔遗楚宁王。理所当然地在南边安定下来,成家立业,还是郁郁不得志,只能做个小官。非但膝下没有子嗣,妻女先后都因多病早逝。 秋景是没有死,可她的母亲是真的去世了,月子里落下的病根,断断续续拖了五六年,最终不治而亡。 也是因此,秋景自幼就下定决心,无论将来她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抱负,绝不生孩子。 妇人产子,是一道切切实实的鬼门关,不会因为身份贵贱才能高低就网开一面。 想要一展宏图主掌风云,首先得活着吧,然而秋景生为女子,就多出了一道生死难关。 这个难关想要解决很容易,又很不容易。是裘思挥手就帮秋景解决了这个难题,如果困于后院之中,无论秋景多么有才华,她终究没有势力去抗拒自己的父亲,说秋景不感激裘思,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连这份感激,也是带有阴云的蒙蔽。 至少它麻痹了秋景,更进一步的树立了慈父的形象。 作为风行阁主,秋景难道对裘思的动向一无所知么?那当然不可能,她只是相信了裘思的伪装,以为裘思想复楚兴邦。宁王烂泥扶不上墙,宁泰的世族沉迷夺权倾轧纨绔们醉生梦死,不想法设法改变这一切,扶持一位聪慧的小郡王又能怎样呢? 秋景根本不知道,也不相信裘思是个疯子。 在今天之前。 宁泰城的一切,风行阁的动向,昔日下属的诋毁,还有程泾川此刻的神情,无不在证实这一点。 秋景就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境里苏醒,现实化为利刃,刺得她鲜血淋漓。 “你不用再激我,我母亲什么也不知道,正如从前的我一般。”秋景面无表情地说。 程泾川垂首继续斟茶,水从瓷杯里漫出来,顺着茶盘的间隙流入下面的方格。 茶香四溢,沁人肺腑。 这是江南的贡品。 秋景忽而抬手接过,对程泾川说:“你与我,都只是那个人手边稀贵的茶叶,好茶就该冲泡出来,哪怕不喝。因为放着罐子里只能吸潮变味,他给好茶配上好水好瓷器,不是尊重珍惜,只是他打心底里觉得这样才适合。” 茶盏翻过来,连叶子带水一起倾覆。 程泾川叹道:“秋阁主明见,裘先生也不是有意伪装欺瞒,他……兴许生来就缺乏这些罢,不知爱恨,无所谓爱恨,他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于是常年伪装得完美无缺,现在他老了,也没必要了。” 图穷匕见,棋局走到了终盘。 隔着案几,两人无声地对视。 他们对裘思的认识都曾有偏差,程泾川以为秋景是裘思的弱点,临到头来,才发现秋景也不过是裘思手里一颗好用的棋子。因为这颗棋子能发挥出很好的作用,裘思就能超越世俗的规矩给秋景一切便利,棋子没用了,就毫不可惜地丢到旁边。 如障遮目,直到如今,才看清一切。 “这个屋子里有十八处机关,三个陷阱。”程泾川始终站在一个位置没有挪动过,他轻声道,“相信秋阁主已经看出了其中几处不对劲。” “他让你杀我?” “裘先生只是让我选择,而他应该也知道我的选择。” 程泾川忽然掀开茶盘,将藏在下面的机关枢纽暴露出来。 “我不想杀你,而你会杀了我吗?”程泾川盯着秋景,一字一句地问。 秋景的武功远远及不上宿笠儿这样的绝顶高手,然而在江湖上已经很了不得了,她如果想要杀程泾川,外面的人绝对反应不过来。甚至可能在程泾川按下机关之前,就斩断他的手臂,割开他的咽喉。 程泾川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半阖着眼,疲惫地笑道: “秋阁主,这就是裘先生给我们出的难题了。你怀着杀意而来,可你杀不了裘先生,杀了他也没用,他把一切都交给了我,而唯一能阻止我起兵征伐的人是你。你是风行阁主,或许宁泰城不在你的掌握之中,可是江南江北的各路关系各路人马,你仍然可以去说服。江湖人本就是乌合之众,他们不听风行阁元老跟舵主的,就会听你的,你豁出全力的话,至少能拖我三五年。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