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的离开,并没给赫伦带来多少改变。 他依旧喂鸽子,陪范妮聊聊天,去郊外钓鱼,在奴隶犯错时严厉教训,在添了药草的热水里泡澡,心情好时还会学习烹饪。偶尔他才处理家事,聆听奴隶汇报钱财的进出,接待几名客人。 除了内心隐约的焦躁,他的生活看似风平浪静。 他偷偷打听了布鲁图斯的情况—— 他的冤家整天闲在家里,除了坐吃山空外一点动静都没有,比他还要安闲。 季节已进入深秋,加图索迎来他第一个孩子。也许神明接受到苏拉的祷告,孩子是男孩。 后继有人的喜悦令加图索大摆宴席,邀请赫伦和范妮来家里赴宴。 范妮因为身染重病没有去。她嘱咐赫伦捎带金手镯和丝绸作为贺礼。 赫伦去往加图索家那天,天气格外的好。这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疲惫流转的四季中,唯有此时是名副其实的感官美好。 哒哒马蹄声中,赫伦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把头伸出窗外。 路边高大的榉树沾满黄叶,紧密地挨着。两侧的黄叶在高处相接,路面也铺就一层厚厚的黄叶,形成圆筒式的黄叶隧道。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折出一道朦胧的七彩光圈。 他的鼻尖下涌动着秋叶的清苦味。隧道很长,像贴了一层内里的黄丝缎,与世隔绝。尽头的蓝天缩成玻璃球大小,如一枚蓝水晶镶在漫天黄叶中。 他好像想到什么模糊的场景。那类似于尘封的羊皮卷里的一行小字,虚梦里的假影,或发黄的旧书信什么的。 他是在瞥见那箭矢般的阳光时,才回想起来的—— 那是拉丁姆的玫瑰隧道,卢卡斯为给他解闷而制作的。除了颜色外,和这黄叶隧道很相似。 他眼前浮现玫瑰色的画面,微笑起来。 加图索的家宅很是特立独行。外墙嵌满坚硬的彩贝壳,石柱的雕花涂上彩色。中庭里竖着维纳斯的雕像,她丰满的嘴唇涂以西班牙朱砂,捏起的兰花指中涌出喷泉。 这里像极了童谣描绘的世界,浮夸的彩色带点童真。赫伦甚至怀疑,这些颜料吃掉了加图索大部分的收入。 分娩之后的苏拉有种母性的温暖。她躺靠在丝枕上,额上围着红丝带,臂弯里搂着新生儿。她连呼吸都放缓了,唯恐吵醒她的孩子。 赫伦轻声走过去,瞅一眼婴儿。 他的脸皱巴巴的,像核桃皮,全身通红,像一个缩小版的老头。赫伦被这种初生的丑惊到了。 “哦,原来刚出生的孩子是这样的……”赫伦扯出勉强的笑,把带来的金手镯套在婴儿的小手腕上。 苏拉捞住婴儿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她不断打量婴儿的脸,又硬生生别开视线,对赫伦说:“加图索不让我总看他,可我根本忍不住。” 赫伦抬眼,“他为什么不让你看他?” “刚分娩过的女人不洁净,用带着污血的眼睛盯着孩子,会给他招致厄运。”苏拉无奈地说。 “噢!我本来以为加图索不会信这些东西。”赫伦说,“他原本不这样的,当了父亲后好像变了不少……” “这是丈夫对妻子的正当要求。”加图索端一碗蜂蜜粥走来,他的嘴唇俏皮地嘟起,“这个小家伙分走苏拉不少的精力。自从他来了,苏拉美丽的双眼都不怎么看我了……” 苏拉不好意思地笑笑,想接过他手里的碗。加图索把碗往后一撤,用勺子舀起一口,仔细地吹吹,喂到她的嘴边。 “你真是矛盾,加图索!”赫伦嗤笑,“你一会被邪俗所迷,嫌弃产妇的双眼污秽;一会又对外物动心,赞美它的美丽。你到底还要在迷信和进步之间摇摆多久?” 加图索停下动作,嘴角微微下撇,眼帘轻轻收敛,眉毛轻慢地上抬。他突然哈哈大笑,那笑声有些神经质。他笑得浑身颤抖,腰间的小玩意叮当相撞,手指乱晃地指着赫伦,像是从没这么开心过。 他笑够了,才慢慢直起身子,“我迟钝的表弟,这根本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