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颉不知道她是不是已习惯了大多时候对陆颃之冷脸,因此面对陆父时就毫无惧意,两人长得实在一看就是亲生父子,无非是个中年版的陆颃之,这样想着她就自然地平静下来,以致与那镜片后的阴沉眼睛对视时,想到这就看到了陆颃之的中年时期,甚至险些窃笑。 陆颃之带她回陆家时她堪堪将满三月,还犹豫着见面对话时万一害孕吐太失礼,可陆颃之不要她犹豫,实在太想这就结婚,“他们不敢也不能说你什么的,有我在。”他亲着她在因飞机降落时颠簸而惨白的脸,语气越来越像哄小孩。 进陆家前一刻她还束手束脚,早知陆颃之有钱,可这儿大得超出她认知,甚至能说是个小庄园。她打心里担忧一进门就会迎上一排仆从叫陆颃之少爷,然后低眉敛首向她沉默地示威——还好是她多想,不过确实没见过这么高的天花板顶。 顾星颉真正安心下来还是坐定后,看见的茶几上那银质缠花的小托盘,里面盛了满满一捧牛轧糖。 “我和我妈说你想吃,她就给你做了。”陆颃之拈了一颗为她剥去糖纸,举着就要往她嘴里送,“快尝尝,她做的一定比我买的好吃。” 她不知该不该就这么张嘴接过,在正厅里这样亲昵似乎也太明目张胆,正在她做思想斗争时,陆母及时出面,“颃之,哪有你这样的,坐了半天飞机才进门,不先给小顾一口水喝。” 顾星颉稍稍松弛一些的精神瞬间又绷紧了,她刚想站起来却被陆母轻按着坐下,这妇人眉目矜贵生来挑着,眼神却很温和,她只说了一句“阿姨好”,就被问道“一路上辛不辛苦?”,又嗔着去看陆颃之,“你快倒水去呀。” 陆颃之脚底生根般站着却不动,居然带点戒备地看陆母握着顾星颉的那只手,被陆母一个眼风顶回去,“你傻了?是要渴死你女朋友吗?” 女朋友,就女朋友,顾星颉微不可察地缩了缩手。 陆颃之端了水过来,示意他妈靠边坐,整个人就很不由分说地横在她俩之间,遮住顾星颉大半身子,“妈,是未婚妻了,你叫错了。” “好好好,未婚妻,未婚妻。”陆母实在敌不过执拗的小儿子,识趣地坐去对面沙发,开始重新打量这个面容带些冷丽的女孩子,瘦得陆母都不敢信她能像自己怀陆颃之时肚皮吹气球般鼓起,她担忧地叹出一口气,“你这么瘦怎么行呢?真到生的时候要多遭多少罪呀。” 顾星颉手被陆颃之几乎是钳着样抓住,这让她想露出笑容都差点扭曲,“阿姨,他照顾得我很好。” 陆母挑眉,心说不敢想象小儿子还会照顾人,恐怕她更难想象自家小儿子已会煲十余种汤,能眼睛不眨处理鲜活蠕动的八带蛸。 她望着他们紧紧叠在一起的手,终于重新慢慢地开口了,“你们在一起三四年了吧,他待你好,那是他应该做的。” 这话刚顾星颉心里不住的小小震悚,她没想到陆母真如陆颃之说得那样心软好说话,只能拘谨回道,“阿姨,谢谢您做的牛轧糖。” 一直在楼梯旋角处观察的陆父实在受不了这其乐融融的场面,慈母多败儿,妻子就是那个只会纵着顺着的慈母,养得陆颃之成了野草般肆意生长的败儿,他记挂顾星颉怀孕一事快两个月,陆颃之当时通知般的语气险些气得他亲自将儿子捉回家来审上一审,问问他哪来的胆子接二连三挑战他作为家长的权威。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走出来,好让那小姑娘看看他周身的威严气势,顾星颉自他现身就一直看着,再偏过头去,才发觉这父子俩甚至蹙眉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陆父坐定后看她就这样面色清淡地望着自己,竟毫无面对上位者时该有的怯意,开口便愈发硬梆梆的,“你就是顾星颉?” “老陆!”陆母立刻拿胳膊支他,嗔怪着,“你这么严肃做什么,别吓着人家女孩子。” 顾星颉觉得身边的陆颃之自父亲一出现就整个儿变得同样阴郁起来,手被攥得愈发痛,她踢踢示意他松松手,“是的,陆叔叔。”她面对着这样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竟不再觉得别扭,“我就是星颉。” 他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转去看护食般警惕瞪着自己的小儿子,面色有些森然,“这么久不回来,见了面连爸都不知道叫一声是吗?” 陆颃之不再是几年前听到父亲几声冷笑就会难控哆嗦的少年,他身量更高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