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言抬眼,顺着明珠的视线看去,见到食案上靠近李皎一方的盛着所谓“黄雀炙”的铜盘上,边缘有黑乎乎的手印。五指清晰地印在盘子边缘,让人倒尽胃口。明珠皱了皱眉,露出有些嫌恶的神情。 远远一直观察着这几个人的掌柜心里一咯噔,想来那位女郎气度非凡,非富即贵,这种饭食她定是恶极,要责怪自己一方。他忙唤来机灵的小二,想偷偷让人去换菜并道歉。 然而李皎看一眼铜盘上的指印,眉目丝毫不动。她没有训斥店家的意思,反而拿起箸子,绕开指印,夹肉而食,面不改色。 江唯言一个扈从,自然对饭食也没讲究,跟随李皎一同用餐。 轻微碰箸倒水声中,明珠鼓了鼓腮帮子:一行三人,一个身为公主,一个身上挂着官名,倒显得她这个地位最低的侍女最娇贵了。 明珠很快想通,觉得这是公主体恤民心。她重新积极地为公主布菜,公主食量极小,用膳时更是不言不语。然赶了两天路,几人已经疲惫至极。明珠一边快速用膳,一边时不时崇拜地偷看女郎姣好端庄的侧容。 公主李皎。 信阳长公主李皎。 放在长安,那也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李皎与当朝天子一母同胞,天子性凉,对宗亲皆不看重,唯独重视自己的这个亲妹妹。信阳长公主长到十九,冠盖京华,然天下无郎,使她至今未嫁。 并不是公主不肯嫁,只是公主的婚事,动澜重生,波折不断。 想到这里,明珠瞪一眼那个吃饭风残云卷般迅疾的江扈从,对方无视她的瞪视。 明珠叹口气后,重新打起精神:日吉时良,利行四方。此次出行,又是为了公主的婚姻。希望这次得偿所愿,公主终能嫁得如意郎君! 明珠笑盈盈与公主说话:“娘子,我们还要几日才能碰上那位郎君?在蓝田转了这么久,江扈从指的路,会不会出错啊?” 李皎吃的很少,动了两次箸子后就停下喝茶,等待身边两人用食。侍女问话,她平淡回答:“错了就让江扈从娶我。” 江唯言:“……” 明珠想公主定是在开玩笑,她努力把话拉回来:“不知那位郎君到底何般相貌,何等风采……听说在……很受女郎追捧,不知真假。娘子知道的也不多么?” 李皎没看侍女:“你这么关心?” 明珠笃定点头。 李皎说:“那他若生得俊,我就把他送与你。他若丑得不堪入目,或性情恶劣令你难以忍受,便把他交给我好了。我如何都不嫌的。” 明珠目瞪口呆:“……” 江唯言目中略有笑意,看向被公主轻描淡写说得双颊飞红的侍女。明珠跟随李皎不过两年,对李皎性情尚且认知得不多。她愕然地看着女郎淡然神情,好半晌才疑虑重重地判断公主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明珠静片刻后,轻声:“娘子不心慕他,我们何必来寻他?娘子一路行来,我还以为娘子实在挂念那位郎君。若不是为了他,那我们是为了什么?” “看风景。” “……” “蓝桥风光不错,景致宜人,与京中大为不同。如此佳景,我为何不能是为它而来呢?” 窗外大雨不住,李皎信手拈来,便开始给明珠介绍这边奇异风光:“离北越近,气候便愈显干燥。今日大雨是个例外,若不是下雨,你可观得与京中不同的景色。譬如蓝桥悬月,再可见蓝田采玉,还有……” 明珠被李皎三言两语吸引走了注意力。李皎声音清泠,气度又绝佳,说起什么来都如在手边般自然。明珠虽读过书,却不曾行万里路,只被公主说得心驰神往。只是看到公主清瘦的侧颜和冷漠的眉眼时,明珠浮动的心又沉了下去。 李皎她不笑。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