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说。 许意菱和程果也哭,黎嘉洲也一句话都没说。 秦夏也在哭,黎嘉洲同样一言不发。 陶然哭着吼黎嘉洲对陶思眠不是真爱,为什么他不去现场不去找人,甚至哭都不哭。 黎嘉洲没有辩驳,只是呆呆听着。 陶然愤怒地挂断电话。 黎嘉洲只觉得四肢五骸都没了知觉,只剩下心脏痛,好像被千万根钢丝缠住拉扯的绞痛,连着筋络。 他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陶思眠的画面,她在他宿舍,倚在他桌边,身段柔美,眉目好看到不可思议。 刚开始她总是冷漠淡定,好像整个世界都入不了她的眼。 然后是秦夏出事,他用一杯温牛奶和她正式有了交集,再然后是人情的你来我往。 她会笑他夹不起肉丸子,毕业典礼上伏在他怀里哭,会用清澈含情的眼神看他,也会在他摔跤之后叉腰狂笑。 被拒绝,被冷战,被接纳,在一起,然后被表白。 她喜欢把脚搭在黎嘉洲腿上,假装看书其实在看他。 她口嫌体正直,总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她喜欢点黎大厨做菜,尤爱排骨。 她的笑、泪、开心、不满……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黎嘉洲都记得无比清楚。 她声音轻细温软,唤“黎嘉洲”“狗”“你是猪”“学长”。 似娇似嗔。 每一次唤的语气都仿佛回荡在耳边。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笑吟吟说等他回去要给他惊喜,而自己已经迫不及待买了机票。 好好一个人,怎么忽然就…… “尸骨无存”四个大字被纸媒放在封面最醒目的位置,黎嘉洲明明眼里没泪,却头朝后仰做了一个捱回眼泪的动作。 他一天没喝水,嘴干得好像要裂开,黎嘉洲去厨房倒杯水,刚喝一口觉得恶心,伏在水槽倏地吐了口血出来。 胃出血。 黎嘉洲艰难地扯了扯唇角,他闭上眼睛,完全站不稳,只能靠在流理台上,可闭上眼睛还是可以感觉到光,他害怕地朝墙角缩了缩身体,一缩,再缩,直到整个人完全躲在阴影里。 断崖下草木茂盛,虽然搜寻工作还在继续,但警方几乎排除了生还可能。 媒体在等黎嘉洲发声,收购在等黎嘉洲推进,陈潜、陶二婶的经济犯罪案在等待后续证据补充,警方一直向他发送聊胜于无的搜救进度,断崖下发现血迹,是陶思眠的,有头发丝,也是陶思眠的。 一切乱乱糟糟等着黎嘉洲处理,偏偏黎嘉洲无法做出任何决定。 他一个人在家安安静静待了一整天,然后下楼打车。 司机问他去哪,他说不出个所以然。 司机把车停下,他又不下车。 直到傍晚。 黎嘉洲如梦初醒,挤出两个字:“景山。” “现在已经快六点,圣泉寺关门了,你去景山做什么,山上有没有住的地方,”司机回头看向后排,劝道,“小伙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你告诉我——” 黎嘉洲只是重复:“景山。” 司机无法,只得挂了档一路疾驰。 到山脚,天已经擦黑。 山两边的树木蓊蓊郁郁,动物掠过树林留下一串轻微的响动。 山路上没有其他人,黎嘉洲的呼吸和踏在青石板的每一步声响震着耳膜。 那个人说陶思眠天煞孤星命格不凡。 那个人说陶思眠克父克母克子。 那个人说陶思眠一年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没到一年,只用了一个月。 现在,晶科的搜救队找不到陶思眠,警方找不到陶思眠,全世界都找不到陶思眠。 黎嘉洲是个无神论者,可他不相信也不接受尸骨无存,他只能寄希望于非自然力量,哪怕他心里明白,这样的希望,无异于在零点等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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