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后,祁凌说:“那我们开始?” 狄初点头:“成,开始。” “你先还是我先?”祁凌喝了口酒,“酒壮人胆真不是吹。” “就这么点儿还能壮胆?你他妈别趁机胡诌老子。” “不会,”祁凌侧头看着他,眼里全是坚定的光,“只要你问,我就不会对你说谎话。” 狄初愣了愣,轻声笑:“那从我开始,我们交换对应信息怎么样。” “等等,”祁凌说,“我们背靠背来讲。” 背靠背看不到彼此的神情,无法从表情或微动作来判断彼此是不是撒谎。也就是将信任全部交付对方,后背也给对方。 想要的,只会是对方的真实。 “好。”狄初率先背过身。 两人在舞台上背靠背坐着,手里拿着啤酒,烟盒放在一旁。 灯光从他们头顶倾泻而下,此时只有空气与乐器在偷听他们过往的秘密。 “嗯……从我父母说起吧,一切源头都是他俩。”狄初仰头靠着祁凌的后脑勺,“很小的时候,我妈还挺正常的。不记得是从哪一年起,她变得沉默少言,然后精神失常。起初还会有温存的时刻,到了后来,我连家都不想回。” “小学,我是实打实的好孩子,家庭美满父母相爱。上了初中,我妈精神不正常后,对我是有些变化。她只愿看到小时候那样言听计从的我,而我走进叛逆期,有一段时间,我一回家就是挨打。男女混双。” 狄初说到最后四个字,笑了两声,有点干涩。祁凌没回头,反手握住狄初的手。 “没事,”狄初说,“后来我就学会了伪装,在家里一个样,在外边又是一个样。初中同学都好奇我身上的伤哪儿来的,我就学会了打架。这样就能掩盖伤的来源,久而久之大家习以为常,提起狄初,噢,他嘛,打架王,随时一身伤。” “搞得就像,我很享受随时一身伤似的。” 狄初声音有点哽,但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 祁凌没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上高中寄宿,好得多。一个月回家一次,从来都是我爸催我,我才回家。回家的例行事项有三:一,挨打;二,哄我妈吃药;三,等我妈清醒,然后哄她开心。” “再后来你也就知道了,”狄初用后脑勺轻碰祁凌,“我妈跳楼,我爸跟着去了。然后我回到母亲的老家,继续过没意思的生活。” 祁凌用力捏捏狄初的手:“现在还没意思?” “啊,”狄初说,“遇上儿子你还是有意思多了。” “操,把你能的。”祁凌喝了口酒,“那到我了?” “请开始你的表演。” “老子早晚操服你。”祁凌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这里。过了两年,我弟也被送来了。后来我们还总是猜测自己莫非私生子,老爸的正房太太很凶恶。后来证实,我们都是祁正雄的亲儿子。” “谁会把亲儿子送走?很久后我们才知道,自己父亲走的路不太一样。用道上的话说,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玩命的。我妈是商人,很忙。小时候他们从不来看我们,最长纪录三年一次?不记得了。” “我们没感受过正经的父母之情,我们的家庭,这种教育方式就很畸形。直到我们能照顾自己的时候,爸妈把保姆辞了,就是几年前。我当时心里不服气,凭什么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然后我出去赚了人生的第一笔钱。” “钱拿到手上的那一刻我想,只有当我经济独立的时候,我才有资格掌管自己的生活。” 祁凌有点想抽烟,但没点:“那天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祁迟那时小学六年级,我初三。我上网去查,查各种教育子女的案例,有没有和我们一样的。相似的有,一模一样的没有。” “那时候我已经有一点自己的思想,我开始猜测,这是爸妈想让我们自己学会生存。” 祁凌声音不稳,这回换狄初拉紧他的手。 “我开始赚钱,不问家里要。有一两个月,没人管我们,我们不问,父母不给。后来是我妈忍不住了,打电话问我,还有没有生活费,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知道,那时候我知道了,他们就是在变相地催熟我们。”祁凌说,“让我们感受不到家庭温暖,没享受过父母的怀抱,没有一丁点归属感。但是为了我们好,为了往后的生存。” “我理解不了,直到现在也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急切地想让我们成长。” “然后有一年,我爸在年夜饭的饭桌上跟我们说,他不希望我俩走他的路,可路是自己选的。他随时可能没命,他不在了,我们也要坚强地活着。” 祁凌最终还是点了烟,抽一口:“我这么多年无法无天,遇到你时,就想着怎么把你驯服,甚至还想过打一架,反正要让你听我的。” “那现在打一架?”狄初说,“憋着多不合适。”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