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公点头。 “再问君上,稷下才士不下三千,可都是齐人?古往今来,良禽择木而栖。身为魏民,草民事魏之心早已凉透,这才弃魏至齐,投奔君上。” “说得好!”齐威公竖拇指赞道,“上天以庞子赐齐,实乃寡人之幸。寡人欲拜庞子为上卿,早晚随侍左右,指点寡人,不知庞子意下如何?” 庞涓起身拜道:“草民叩请君上收回成命。” “哦?”齐威公略吃一惊,“上卿之位,难道还留不住庞子吗?” “君上言重了,”庞涓拱手应道,“齐国为大国,君上为贤君,上卿为重爵,庞涓一介草民,仅凭几句话语,便得如此恩宠,纵使九死也不足为报,如何能嫌爵小职微呢?” “既然如此,庞子还有何忌?” “草民有些私务未了,还请君上宽容。” “敢问是何私务?”齐威公探身问道。 “杀父之仇!”庞涓泣道,“草民世居安邑,先父曾为大周缝人,魏国上大夫陈轸妖言惑乱魏主称王,逼家父缝制王服,家父不从,遭陈轸杀害。三年前草民就立下誓言,必手刃陈轸奸贼,为家父报仇。待草民报过父仇,必来报答君上厚遇!” “原来如此,”威公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庞子既与陈轸有此芥蒂,寡人就不勉强了。来人!” 内臣应道:“臣在!” “赏庞子黄金一百,轺车一辆。” 庞涓再拜道:“草民甘冒死罪,再请君上收回成命。” “这”齐威公直盯庞涓,“爵位不受,金子也不受,你叫寡人如何赏你?” “草民拦驾死罪,君上不加责罚,就是对草民的最大赏赐。” “呵呵呵,”齐威公笑赞道,“庞子是雅士,寡人倒是俗气了!今宵风清月明,寡人预备薄酒一席,邀庞子共赏明月,可否?” 庞涓连拜三拜:“能与天下贤君共赏明月,诚为草民此生之愿也。” 齐威公起身,亲执庞涓之手:“庞子,请!” 之后两日,齐威公与庞涓拉东扯西,从庞涓口中得知与陈轸的恩怨及如何进云梦山从鬼谷子修习三年兵学的事。齐威公在儿时就听过鬼谷子的事,只将之视作传奇,从庞涓口中得知真有其人,大是感慨。 齐威公安置好庞涓,召邹忌、田忌、田婴等重臣谋议魏国现状与列国情势,认定庞涓的提议不是不可行。尤其是田忌,前番赴卫数月竟是未打一阵,更是憋了一身的劲,急不可待地要与大魏武卒一决高下。田婴也将自己探到的有关庞涓的细情禀报齐公,证实庞涓之父庞衡确实被陈轸所害,庞涓为报父仇,几入陈轸府闹腾,后被举国通缉,等等。得到各路细报,齐威公对庞涓之恨才再不起疑,遂依庞涓之策,悉心筹划相王诸事。 时年二月底,春意盎然,万象更新,齐威公在卜定吉日诏告天下,于临淄齐宫南面称尊,又三日,如约前往徐州,与魏惠王会猎、相王。 徐州位于宋国地界,宋国更是这次魏、齐两国的礼让之物。 两个大国君主在自己境内会猎,宋公偃受宠若惊,密令宋国三军严阵以待,同时派人秘密使楚,将齐、魏会徐州相王之事悉数透给昭阳,既堵楚人口实,又防齐、魏不测之变。 做完这一切,宋公偃亲赴徐州,动员国力,悉心做好相王诸事。当然,宋公偃也不是无端来劲,一则他确实不知自己是被作为礼品相赠的,二则他也有意借齐、魏相王之际,揩油称尊。在他看来,既然是相王,只要在场,就都是王了。因而,他也悄悄置备了王服王冠,只待相王时穿戴。 齐威王提前三日赶到,住进泗水旁宋公偃为他搭起的行辕里。第三日中午,魏人亦至,议定当晚由齐王做东设宴,为魏王洗尘,宋公偃作陪。 傍黑时分,魏惠王与上卿陈轸、安国君公子卬一道缓步走近齐国行辕,六十四名齐国乐手坐于辕门之外,阵容庞大,齐奏迎天子之乐。齐威王头戴王冠,与先一步赶到作陪的宋公偃、齐国上大夫田婴、上将军田忌等大步迎出辕门,与惠王见过礼,手牵手入帐。宋公偃没敢穿王服,计划在二王酒酣饭饱、志得意满时乘兴提说此事,为相王大礼做个铺垫。 宴会开始。齐威王、魏惠王并坐主位,宋公作陪,齐、魏随行大臣各按爵级分坐两侧。各人面前皆置一几案,案上摆满美酒佳肴。 齐威王举爵道:“魏王远道而来,因齐特备薄酒一爵,为魏王洗尘。因齐先干为敬!”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宋公与齐国陪臣跟饮。 侍女斟酒,魏惠王亦举爵道:“齐王顺应天意民心,南面称尊,可喜可贺。魏罃今借齐王甘醇,衷心祝贺齐王,祝贺齐国!”说毕也扬脖一饮而尽。 宋公偃与魏国陪臣跟饮。 齐威王击掌,众乐手奏起齐地雅乐。 一曲毕后,齐威王转对惠王,笑问道:“请问魏王,齐乐如何?” 魏惠王脱口应道:“传闻孔子闻齐乐,三月不知肉味,今日信之!” 齐威王微微一笑,再次击掌,音乐再起,六十四名美女出场,随乐起舞。一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