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舍人急走几步,走至士子前面,叩道:“草民贾舍人并列国士子,叩见君上!” 惠文公面带微笑,沿通道走进院中,径至主位,落座,摆手道:“贾先生,列位士子,平身!” 贾舍人及众士子齐声叩道:“谢君上!” 紧随君上的是前太傅嬴虔、大良造公孙衍,二人分别上前,见过礼,于左首两个空位上分别落座。 众士子纷纷复位,席坐于地。 又是一声锣响,贾舍人唱道:“有请开坛人,洛阳士子苏秦!” 侧门响动,苏秦趋步走出,至惠文公前叩道:“洛阳士子苏秦叩见君上!” 惠文公细细审视苏秦,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苏子请起!”又手指右侧客位,“请坐!” 苏秦再拜:“谢君上!”起身至右首客位席坐。 贾舍人趋前几步,坐于苏秦下首。 惠文公撇开苏秦,目光扫向在场的所有士子,连连拱手,揖道:“诸位士子,嬴驷听说,你们来自四面八方,还有从吴越、燕地而来,可谓是不远万里了。嬴驷还听说,你们俱是饱学之士,各怀绝技,光临僻壤。诸位士子,你们如此看重嬴驷,嬴驷早该会会诸位,谢谢诸位的盛情,”苦笑一声,再揖一礼,“可是,你们有所不知,秦地虽偏,杂事却是不少。一来冗务缠身,二来内忧外患不绝,嬴驷日日穷于应酬,未得片刻闲暇,实在是身不由己啊!诸位士子,所有慢待之处,嬴驷在此真诚道歉,望大家见谅!”起身,朝场上士子抱拳拱手,长揖至地。 惠文公这一举止虽为客套,却也动人,在场士子无不改坐为跪,叩首至地,不少人涕泣出声。 “诸位士子,平身!”惠文公率先坐下。 众士子亦改跪为坐,目光齐射过来。 惠文公转过身来,朝苏秦拱手揖道:“嬴驷久闻苏子大名,早欲请教,原因也就不消说了。嬴驷此来,一为见见诸位士子,二也为聆听苏子高论。” 苏秦拱手回揖:“君上百忙之身,能拨冗前来,草民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惠文公手指公孙衍,微微笑道:“听公孙爱卿说,苏子前番论政,有治秦长策欲教嬴驷,嬴驷洗耳以闻。” “苏秦信口开河,妄言议政,不意惊扰君上,心中惶恐!” “苏子不必自谦。”惠文公再笑一声,“嬴驷此来正是要听苏子高论的,何谈惊扰二字?嬴驷不才,请苏子赐教!” 按照昨夜想定的方案,苏秦决定放弃旁敲侧击,而是开门见山,直抒胸臆,当即抱拳道:“君上虚怀若谷,苏秦不胜感怀。苏秦不才,有三策可以治秦,敢问君上愿听何策?” “是何三策?” “上、中、下三策。上策可使天下归一,当称帝策;中策可使诸侯臣服,当称霸策;下策可使偏安一隅,当称邦策。” 惠文公脸上仍旧微微含笑:“嬴驷愿闻上策。” “上策实乃治乱之道。”苏秦侃侃而谈,“古之治乱,无非王、霸两业。古时王业,也即商汤、周武所行之道,无不是吊民伐罪,取无道天子而代之。古之霸业,也即齐桓、晋文之道,无不是结联诸侯,攘外安内,盟主天下。” 惠文公笑问:“今之治乱呢?” “苏秦以为,时过境迁,古之治乱之道并不适合今日乱局。今之治乱,唯有一途可走:大争灭国,天下为一。” 惠文公脸上仍旧挂着笑意:“嬴驷愿闻其详。” “自平王东迁始,周天子名存实亡,形同虚设,取天子而代之已不切实际。自三家分晋始,列国纷争日盛,民不聊生,百姓思治,盟主天下亦为明日黄花。草民以为,天下之所以大乱,是因为分治。分治则散,散则乱,乱则争,争则不治。因而,若要治理当今天下,需从源头做起,使天下归一。只要天下归一,只要列国消失,就能做到车同轨,民同俗,法同依,令同行,政令就能通过各级吏员上行下达,民可无争,无争则安居乐业。” “苏子所言,当是大同之世。只是,”惠文公微微一笑,转过话锋,“如此妙境,照苏子所言,当是千古帝业,可与嬴驷有关?” 苏秦抱拳:“以秦观之,成此大业者,非君上莫属!” “哦?”惠文公假作一惊,“苏子此言从何说起?” “回禀君上,”苏秦不明就里,侃侃应道,“天下一统,必大争;大争必灭国;灭国必实力。纵观天下,诸侯虽众,有此实力者不过三家——秦、楚、齐而已。齐背海而战,富而失勇;楚大而无治,民待教化;唯秦政通人和,民富国强,法度严整,四塞皆险,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大业不成,当无天理。” “呵呵呵,”惠文公依旧微笑,“闻听苏子之言,嬴驷大是振奋!依苏子之见,嬴驷当如何实施帝策?” 苏秦胸有成竹:“帝业巨大,自非一蹴可就。苏秦以为,君上可分三步走。第一步,称王正名;第二步,远交近攻;第三步,一扫天下。” 惠文公心头一颤,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只是眼睛圆睁,身子趋前,缓缓说道:“驷不才,愿闻其详。” 苏秦侃侃言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天下已入并王时代,时至今日,与周天子并王者已有五家。宋公、中山君称王,可视为笑谈,但楚、魏、齐三国称王,却是不争之实。战国三强,齐、楚均已称王,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