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不爱读书的人,摸摸头皮,拱手:“在下愚拙,敬请张子赐教。” “呵呵呵,”张仪浅笑几声,“赐教不敢,在下不过是有感而发呀。诸位请看此字,上面是个‘宀’,就是一栋房子,下面是个‘夗’字。‘夗’的本义是遭风吹后弯着腰的沃野之草。‘宛’字呢?就是长在屋子之内的弯着腰的草。长在屋子里的草没有风为什么会弯腰呢?因为高处是屋顶,光线只能从门窗来,草木趋光,于是这些草就弯着身子,头朝门窗,所以叫宛。” “哎哟哟,”公子启一脸惊讶,轻轻击掌,“张子不说,在下真还不知‘宛’字竟有这般寓意呢!来来来,”举爵,“张子,请为这个‘宛’字,干!” 众人笑过,喝下。 见张仪目中无人,卖弄学识,且将“宛”字解释为趋势就光、直不起腰的草,而几个封君竟无见识,甘受其辱,坐在末位的昭鼠看不下去了,缓缓放下酒爵,缓缓接道:“就下官所知,此字还有一解。据传当年炎帝过此,登高望远,见此地四周皆山,中如簸箕,清流不绝,繁草如毯,沃野平畴,由衷出叹,‘此地龙气宛潜,真乃富民之箕也’。得炎帝吉言,属下民众纷纷于此定居,播种收获,休养生息。及至先祖文王之时,灭申祠,得宛地,于此处建邑。城邑始定,要先文王定名,有人诉先王以炎帝之说,先王兴甚,一语定音,‘既然龙气宛潜,就叫它宛邑吧’。再后此邑历经变迁,由宛邑至宛城,再至宛县,再至宛郡,但变来变去,始终未曾离开过这个‘宛’字。” 昭鼠的这个解释极为高明,一是将“宛”字设为上古圣人所名,二是认定宛城是出龙气之地,三是点出宛地是由楚国的先祖征战所得。 昭鼠的急智为众王亲扳回面子,鄂君启等无不鼓掌。 张仪盯牢昭鼠。 昭鼠是由昭阳举荐、楚王任命的宛城工尹,主司宛城地区的工坊与冶炉。这个司职官职不高,位置却好,算是肥差中的肥差,前些年一直把持在景氏一门的手中,三年前昭阳费尽心思才算捣腾过来,荐举昭鼠掌管。昭鼠是昭阳亲侄,在昭门后辈中算是有见识的一个,为人八面玲珑,上任仅只三年,果是不负所望,自己赚个盆满不说,也将各方利益照顾得妥妥当当,昭氏势力也渐渐植根于景氏辖区。 “啧啧啧,”张仪收回目光,朝昭鼠竖起拇指,夸张地举爵,“来来来,在下提议,为昭大人的博学多识,干!” 众人皆饮。 “昭大人,”张仪望向昭鼠,拱手,“在下还有一请,代关中秦民,致敬大人一爵!” “这……下官……”昭鼠看向鄂君。 “呵呵呵,这是该当的,”张仪笑道,“听鄂君说,犁铧的事儿全是由昭大人张罗的呢!” “下官承蒙诸位君上错爱,谢张大人抬爱,只是,这爵酒过重,下官不敢轻饮!”昭鼠再次看向鄂君。 “哦?”张仪这也看向鄂君。 “喝吧,”鄂君朝他挥手致意,“张子的美意,怎么能轻拒呢?” “谢张子盛情!”昭鼠这才执爵,向众君致敬一圈,与张仪对饮。 “请问大人,”张仪亲手执壶,起身,走到昭鼠跟前,为他斟满,笑道,“首批货物可否备齐?” “库存清点完毕,有一万多张,各家商号里存货一万来张,计二万张有余。” “哦?”张仪震惊,“首批是四万张,这还差有一万多呢。” “正是。”昭鼠点头。 “启公子,”张仪看向鄂君启,“契约是一个月内交货,这已过有旬日了?” “张大人放心,”射皋君接过话头,“我们盘查过了,各家库中还存一些糙金,这就熔铸,不出旬日,当可交货!” “这么说来,”张仪鼓几下掌,转向昭鼠,“旬日之后就可发货喽?” “集散整装至少需要三日,至于何时发货,下官谨听诸位君上的旨令!”昭鼠看向几位王亲封君。 张仪看向鄂君启。 “张子,十五日后起货如何?”鄂君启轻扣几案。 “为十五日之后起货,干!”张仪举爵。 翌日晨起,昭鼠自去安排集散犁铧的事,鄂君启等几个封君邀请张仪前往鄂君封地巡视炼炉。 鄂君封地广约六十里,都邑鄂邑位于宛城正北五十里开外的淯水两岸,是宛郡的最重要冶铁重邑,有大小冶炉数十座。显然,子启请封此地,看中的正是这些冶炉。这些冶炉多是远近封君投资兴建的,鄂君只有两座。但无论是谁家冶炉,只要在鄂君地盘,他就有十分之一的抽头,单是这笔收益,任谁都是眼红。 巡视完炼炉,接着是存放生铁的库房。望着码得整整齐齐的铁块,张仪笑逐颜开,又让鄂君带他前往附近农地,观赏农人如何使用耕牛犁地。张仪兴致上来,脱光靴子,挽袖束腰,手扶犁把,学农人的样儿由歪到直地犁了小半个时辰。 是夜,张仪在鄂邑住下,于次日晨起,离开鄂邑返秦。 将别时,张仪本已上车,又从车上跳下,将鄂君扯到一侧,附耳悄道:“仪有肺腑之言,这想吐给公子!” “启洗耳恭听!”鄂君应道。 “想必公子已经晓得,”张仪压低声音,“秦王已将於城封予在下。於城虽为弹丸之地,却也是在下家底。一如公子所知,於城贫瘠,在下奔波多年,亦无多少积蓄。如今家大业大了,没有钱就养不起家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