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山告诉过他,这世道已经乱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手里有枪,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待见。 对于沈砚山,孙顺子的感情也很复杂。 他一方面感激沈砚山,让他长了见识,知道还有比做地痞更好的路,前途顿时开阔了;另一方面,他也憎恨沈砚山,若不是沈砚山,他迟早会得到司露微的。 沈砚山这个人,阴得厉害,而且是真没人性。 他贪慕司露微这件事暴露,沈砚山留不得他。 沈砚山不会把他的命看得比一条狗重,不想死就只能逃。 孙顺子想到了这里,就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很果断、很快捷,是个聪明人。 他弄到枪之后,先去见了司露微,诉说了一番衷肠。他也预料到了司露微的冷淡反应,并没有灰心。 司露微一直是这样的,只有冷和怒两种情绪。偶然会笑,那一定是徐风清来了。除了徐大才子,她是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的。 孙顺子不怪她,她有那样的爹和哥哥,若是嬉皮笑脸,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去缠她,越发轻佻,越发往下坡路走。 她和他一样,都是可怜人,她内心的惶惶不可终日,大概只有孙顺子能懂。 然后,他从北边跑出了县城,一口气到了九江。只要过了长江,对岸就是安徽,再往北就是湖北,全是好地方。 沈砚山别想再抓到他。 他赶了很远的路,夜里露宿荒郊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野地里有个小祠。 小祠很矮,像土地庙,可低头去仔细瞧,发现并不是。 孙顺子不认识字,他一路上看到了很多这样的,有点好奇。 他在九江落脚,休整一夜。 因他生得圆头圆脸,虽然高大健壮,脸上却始终未脱孩子气,街上不会有人当他是坏蛋。他上次抢了点钱,正好可以打尖住店。 他和店小二闲聊,问他们城郊那些个像土地庙的矮庙到底是什么。 “那个啊……”小伙计想了想,“那是生祠——沈公祠。离咱们这里比较远,有个明月寨,可厉害的土匪了,被沈公全宰了。 那些土匪平时为祸乡里,村子里人痛恨极了,一听是沈公收拾了他们,就给沈公立了生祠,供奉他老人家香火,也保佑本地少闹匪患。” 孙顺子听到了这里,不知不觉出了身冷汗。 庄稼人不知道,那个“沈公”就是沈砚山。 他当时在土匪当家的身上都刺了字。 沈砚山杀了那么多人,堪称屠杀了,孙顺子事后心惊,沈砚山真是心狠手辣,可没想到百姓对他感恩戴德,甚至给他立了生祠,为他供奉香火! 这简直…… 孙顺子还打算过了安徽,去找个大山寨投靠土匪。土匪很容易做,没什么纪律性,比当兵轻松快活。 没想到土匪这么不得人心,老百姓们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们,孙顺子觉得走土匪这条路不行,将来还是死路一条。 “要学沈砚山,要去当兵!”他拿定了主意。 他也彻底断了去做土匪的念头。 安徽有很多军头,当年的寿城、庐阳,全是军事重地,后来朝廷散了,那些人就自立门户。 孙顺子想到了这里,第二天一大清早乘船渡江,往安徽投军去了。 沈砚山后来才知道孙顺子摸到了他家里来。 他的酒顿时醒了。 他坐在床上,定定看着黢黑的窗口,眼眸阴沉。 司露微转身要出去。 沈砚山喊住了她:“小鹿,我们搬家!” 他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给自己找个好地方住。 这鬼地方,旁的不说,他的小鹿是要吓坏了。 司露微则没有理他。 翌日,沈砚山就开始筹划了。 他在同僚中卖了个破绽,主动提起自己的宅府破旧,找不到老婆。 当兵的大老粗,没沈砚山这种心眼,只当他仍在自嘲,就顺着话头取笑他。 这天团里开会。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闲聊,又说起沈砚山没有金屋,找不到娇妻。 沈砚山就沉了脸。 团座看在眼里,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就如实道:“宅府寒酸,几位老哥哥总是取笑我。”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