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似母亲那般单纯,将姨妈的话全当了真。看着母亲只一个劲儿询问着廉苪兰的病情,崔行舟却想冷笑。 姨妈话里就是婉拒了的意思吧?只担心着他有去无回,生怕自己的女儿做了寡妇。 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可真摊到自己头上,就是叫人发自心内的不愉快。 等姨妈走了之后,崔行舟也该去军营里了。 可是走到门前时,他又顿住了脚步,折返了回来,叫了高管事来,吩咐道:“去查查,廉小姐的病是什么时候起的,病况如何……机灵点,不可太过张扬。” 高管事是个人精,今天看廉楚氏一个人来,心里就明白廉家是什么意思了,当下心领神会,抖索着精神要把差事办好。 等到崔行舟在军营里查点临时调拨的粮草物资时,高管事下面跑腿的小厮来到营前,跟莫如低低耳语后便在营帐外候着了。 莫如进去传话,小声道:“高管事那边使银子买通了廉家的一个内侍,说是廉小姐一直好好的,只是传圣旨那天,廉夫人匆匆忙忙回府,叫了老爷、大公子和廉小姐,在书房里闭门了一宿后,第二日廉小姐就病了……那些贴身的内侍都被封了口,不叫跟外人乱说,” 这话倒是不出崔行舟的所料,可他依然心里有些气得发闷。 从接了圣旨后,他的心里就憋着一股子邪火。可是在一众部将手下面前,甚至在母亲的面前都不能露出半分的郁气。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未来的妻子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动起疏远他的心思。 此刻心内的郁气再难抑制,他猛一抬脚,“咣当”一声,踹飞了眼前的桌案。 营帐里的侍卫和莫如都低头敛眉,大气也不敢喘。 崔行舟的性子,向来是有了决断就毫不犹豫。既然姨丈家顾虑重重,又不好主动悔婚,只能让表妹服药装病。那么他何不痛快识相些,莫要拖累了表妹的姻缘。 想到这,崔行舟略缓了缓气儿,让莫如扶正了桌子,重新铺摆了白纸,研磨沾笔,笔走龙蛇便写下了解除婚约的文书。 这解除婚约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他直言自己为国出战,报了必死之心,不驱除蛮夷,绝不返家。 然而女子芳华不可被蹉跎辜负,是以他与表妹廉苪兰实在是姻缘福浅,但盼来生再续。就此解了两家的婚书,还望表妹再觅良缘,各自安好。 这婚书的话语说得倒是大义凛然,言语客气,可是转身崔行舟便让高管事去了廉府,向廉家透话,他们的内侍前些日子与王府小厮无意中“走嘴”说的话已经过了王爷的耳朵了。 总要让廉家知道,他们府上的那些个算盘,他早已经清楚了,免得解婚约的文书送去时,再添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啰嗦。 王爷写下的婚书,印章俱全送到廉家的时候,廉含山急得直跺脚,恨自己立场不坚定,听了夫人的撺掇,一起设下这等子拙劣的障眼法。 高管事亲自送来的退婚文书,可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膻得人抬不起脸。 “你看看!我们廉家的脸都快被你们母女俩丢尽了。淮阳王为国捐躯奔赴战场,可是我廉家却捻肥捡瘦,算计着装病,这……这以后还让苪兰如何见人?” 廉楚氏也没有想到淮阳王会这么决绝。一时气愤道:“他又是什么好东西!还没成家,便在灵泉镇养了个外室。我们娘俩知道这事甚久,一直在太妃面前给他粉饰太平,可他转身就酸脸恼起了我家姑娘来……他……他倒有理了!我这就去姐姐面前好好评说一番,可有这样的道理?” 廉含山气得一拍桌子道:“都什么节骨眼了?满眞州的子弟都是在打点行装准备开拔西北。甚至有外乡的热血子弟赶来踊跃参军。那些通晓忠义的老母,都是手持墨针在儿子的后背刺字,以表精忠报国之心。你身为官眷不识大体,还要去太妃的面前挑唆他们母子不和,传扬出去,你还想不想让我在同僚面前抬头?” 廉苪兰在一旁咬着牙不说话。 她没想到表哥看破了自己装病的事情后,竟然这么绝情,没有给廉家留下半点的回旋之地。 他是恼了自己,还是想着退婚的事情已久了? 廉苪兰虽然不想急着在战前嫁人,可也从来没想过毁掉与表哥的婚约。一时间那股子憋屈,竟然比接到表哥阵亡的噩耗更加难过。 这是廉轩正从府衙回来,听见母亲才跟父亲吵扰,急得一跺脚:“娘,你去争个什么?不知道谁传的,现在满眞州都传扬着淮阳王退婚铭志,以身殉国的事迹,一个个是佩服的涌泪纵横。你这个节骨眼儿去闹,岂不是显得不识大体?” 廉轩的话并不假,也许是两府的下人们说走了嘴,加之都知道淮阳王此去,恐怕是有去无回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