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寒风凛冽,白雪皑皑。 昔日威风飒飒的陆宅高挂着白绸白花,已有人死去。 周笙皱眉。 沈琛默然望了会儿,旋即抬步,朝门口两个玩闹的孩子走去。 兜里有糖,因为家里小孩嗜甜如命,他摸一把,摊开手,花花绿绿的一堆国外糖,瞬间引得孩子们的侧目。 他们舔了舔嘴巴,凑过来,其中一个神气在在地问:“你这个糖,怎么卖?” 沈琛微微俯身,口吻温和:“只要你们回答几个问题,糖是白送的。” 哇塞,不卖白送。 这搞不好是个傻子。 神气小孩叉腰,一抬下巴:“你问。” 他生得漂亮,唇红齿白有些雌雄莫辨的精致。 沈琛问:“这是不是陆元帅的宅子?” “当然。”小孩一指牌匾:“那个是陆字,我们这儿只有元帅家里是这样。” 语气里藏不住的骄傲。 沈琛仔细看了看他,“陆元帅家里死了谁?” “不知道,一个疯婆子。” “不对,不是疯婆子,她是……” 另个小孩想说话,被神气小孩粗鲁推开,“我说是就是,大家都知道她是个疯婆子。” 沈琛敛目,无声将糖分给他们,立直身体。 他往陆宅大门走,那小孩立刻跟上来,伶俐反问:“喂,你是谁,你打听陆元帅家的事干什么?你要进去?你找谁?” “你进不去的,小心被打出来。” 小孩站定在他面前,很有自信似的,摊手,“把你口袋里所有的糖给我,我能让你进去。” 沈琛的手放在口袋里,除了糖,还能摸到一张薄薄的纸。 他给他糖,他在手里数了数,一把塞进自个儿兜里,伸手拉住他,用词时髦:“走走走,我带你进去,去见我妈。” 沈琛:“你妈妈是谁?” “啊?你到底是不是东北人,怎么连我妈都不知道?” 十岁出头的孩子反应极大,往前跳了一步。 “我妈——” “就是当家作主的大太太,我们家的女将军,连我爸做事打仗都要听她的主意。所以甭管你上我家找谁,只要我妈说能见,你就能见,厉害不?” 他以大拇指搓过鼻头,一脸天然的骄傲与得意。 原来是林娇安的儿子。 沈琛抽出被他捏住的袖边布料,抬头便是如雪覆盖的灵堂,漆黑,肃静。 淡淡的烟雾弥漫笼罩,冷不丁一股冬风闯堂而过,香火摇晃,灭了一支。 死气阴影迅速涌上。 如饥饿的兽。 陆家的嫡大少爷停住脚步,陆家的庶小心肝回头:“走啊,你干嘛?” “我就在这。” 沈琛没有看他,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缓。 “你这人怎么比我还少爷,多走两步都不肯?” 小孩摸出一颗糖在手里丢,啧啧作声:“那行吧,看在糖的份上,给本少爷等着。” 他熟门熟路地绕过走廊。 沈琛笔直往前走,灵堂里哭声依稀。 一人背后宽阔,像是整个人扑在棺材上;一白发妇女侧坐,堂下跪着寥寥几人。 他凭记忆认出妇女脸边一块灰色胎记,是他生母的奶娘,他儿时唤她:“燕婆。” 燕婆子回过头,冷不防瞧见个眼熟但面生的成年男人,裂开的嘴唇不住抖动。 “你、你是——” 惊疑不定地隔着一段距离打量他,喉咙漏风似的,嗬嗬,嗬嗬响,许久才发出一声:“大少爷,您是大少爷对么?” “我回来了。” 沈琛吐出这句话的时候,风雪骤然变大。 白绸漫天飞舞,烛火又灭一支,似浅浅的叹息。 年迈的燕婆子踉跄起身,往外跑,差点被门槛绊倒。 沈琛接了她一把,好像接住一把胶水粘连的骨头架子。 “回来了。” 她仰头望他,眼睛虚掉了,“足足的二十年,大小姐日夜记挂您,您终于好好的回来了,只是——” “您回得差了,差三天,只差三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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