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安送他走到门边,周驿拦下她,“姑娘留步吧,不用送了。”说着摘下门帘把她留在了屋里,回过身恭亲王迈着大步已经走出了很远。 他撩起袍子,踢踏着雪追了上去,“王爷也早些回帐里休息吧,明儿一早还得接着赶路呢。” 恭亲王也只是敷衍的应了声不再多言,隔着夜色,周驿偷觑一眼也看不透他清冷面色下的心声,只是觉得他大氅的后摆翻涌,起了急浪。 脚下是晶莹剔透的碎玉,有月光抛洒下来,他想起方才面前的那双眸子,离得那样近,他几乎能看到她瞳心的纹理,从那里面折射出深浅交织的光斑。 他不是一个没有酒量的人,甚至算的上过人,宫酿的莲花白并不属于高纯度的烈酒,平时他独酌一壶也如饮白水,今晚不过喝了两樽便有些上头。 酒还是相同的酒,今晚的月色往其中加了不少佐料,催生出他心底的热燥,致使他眼前花影丛丛。夜色静止,唯有走的再快一些,迎面的风方能吹散他的醉意,还有笼罩在脸前她吐字如兰的气息。 随着周驿走到军帐前,他停下脚步,闭目抚额深息,再睁眼时脑子里似乎清醒了些,开口吩咐道,“去把剩下的那几壶莲花白都倒了。” 周驿惊讶的啊了声,“王爷深思啊,莲花白是光禄寺特制的宫廷玉液,白白倒了岂不是浪费,这离回京还有些路程,王爷留着御寒多好,何故如此呢?” 恭亲王有些心烦意乱的道,“酒喝多了扰乱心性,让你倒你就倒,哪里来的废话!” 周驿面上不再与主子爷争辩,“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奴才这就给您办去。”背后洒酒的时候望月哀叹,莲花白何其无辜,凭空背负了扰乱心性的黑锅,这明明就是人祸啊。 翌日郁兮醒来后从觅安口中听说了昨晚自己醉酒后出的洋相,简直羞愧的无地自容,当然罪过都在莲花白头上,再往后延伸全都是恭亲王的错。“都怪他……”郁兮蜷起身子,把头埋在了膝盖里,“若不是他邀请我一起喝酒,我怎么会喝醉呢?这回可丢人丢到家了,唉,刚出门没有多远我就辜负了阿玛的教诲,这可怎么办呢?” 觅安道,“其实格格不必把事态想得那么严重,您只是把六爷当成福晋认错人了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对他本人怎样,况且昨晚上格格也没有做的太过火,您要实在觉得失礼,奴才陪您一起到六爷跟前大大方方道个歉,六爷不同您计较,这件事情不就了结了。” 郁兮略做回忆,摇了摇头,咬紧牙关说不去,“是他先动手摸我额头的,是他失礼再先,要道歉双方都要道歉,否则的话,索性都不道歉也就是了。” 这回是百年一遇的牛脾气发作,倔强起来了,只要不是威胁性命的大事,觅安从来不影响她的判断,由着郁兮依从她的内心行事,而自己本职要做的就是尽心维护好主子的决定为好。 “没关系的,”她走近安慰她道,“酒后发生的事情不可当真,就像格格说的,您跟六爷你来我往罢了,谁也不欠谁的。” 郁兮拉她坐在炕沿,靠在她的肩头道,“打今儿起,你要不错眼珠的看着我,不能再让我喝酒了。” 觅安一笑,“格格就是想喝也没辙了,昨儿晚上六爷下了令,把他自己携带的莲花白全部都倒掉了,而且禁止日后军中聚众酗酒。” 郁兮叹了口气,“他肯定是因为见到我发酒疯的样子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觅安道:“不管是与不是,格格也别过于挂怀,他们两个大男人酒后还唱花旦来着,格格不就喊六爷一句额娘,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是这么说,然而一个是酒后文雅的唱戏娱情,一个是酒后胡言乱语,本质上有着天壤之别。 郁兮的推测在随后得到了印证,从磐石驿站出发伊始,她就很少再见到恭亲王了,后来在一站又一站的兵驿上停靠,有很多次的擦肩而过,两人都只是停留于表面的寒暄客套,而后便各行其事。 人马停歇的时候,恭亲王大都在自己的军帐中,郁兮也待在自己的房里,他们绝口不提发生在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就这样心照不宣的默认,让那天晚上掀过了篇。 那一晚上的宣泄对整个军营来说仿佛都只是昙花一现,整肃军纪之后,故事,美酒,戏音通通风流云散般的消失不见,唯独留下月亮一天胜比一天圆。 似乎就像他说的那样,过往都是客,彼时发生的事也只能停留在过去。就这样一路上停停靠靠,从辽东王府出发至今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长了,郁兮也渐渐的习惯了路途中的枯燥和奔波,她偶尔会望着当晚的月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月光,月光下有个人同她互诉衷肠。 第15章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