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了边境战事,二人就像是树上忽然停止鸣叫的蝉一样,气氛瞬间陷入了凝滞。 前夜定下计划之后,幽无命便很大方地让人将那几个叛逆伪造的文书送往了桑州,请桑州王依计行事。 若是桑州王起心动念,把证据悄悄递到帝君的案头,那就是大功一件,灭幽之后,必能分到最大的利益。 王族为了大业牺牲儿女,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桑远远无法替旁人作保。 片刻后,她打破了沉闷:“若是父王坑了你,那我只能尽力补偿,与你同生共死,如何?” 幽无命笑了笑,没接话。 桑远远瞥着他的神色,便知道这个男人心里自有打算。 很快,大军便回到了幽都。 王师凯旋,沉闷的气氛之中像是扔进了一串鞭炮。 一片沉重阴云之上,星星点点地蹦跳着欢乐。 进入王城后,幽无命挥退左右,从侧门静悄悄地离开了王宫。 桑远远:“?” “买东西。”他神秘兮兮地道。 桑远远的脸蛋腾一下红了。 到了匾额右下方纹着‘白’字图样的店铺前,幽无命拉起面罩,遮住两人的脸,大大咧咧踏进去。 “取最好的芙蓉脂来。”他吊儿郎当地道,“军爷这里,钱不是问题。” 桑远远觉得他这是在掩耳盗铃,因为主君的战甲实在是太好认了。还军爷,真是无力吐槽的鬼畜。 店里的伙计腿都在抖。 芙蓉脂装在小小的玉盒中,冰冰凉凉的盒子,拿在手里却像个烙铁一样,烙得桑远远面红耳赤。 回到王宫时,她的腿也有点抖。 虽然幽无命带着伤,但这个男人,好像根本不知伤痛,只要他没倒下,都可以跟没事人一样。 他攥着她的手腕,大步流星踏向寑殿,迫不及待要把她吞吃入腹。 她被迫小跑起来。 没想到的是,幽无命一进寑殿就倒下了。 桑远远眼疾手快,赶紧去托他,不料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沉,带着她摔倒在地上,还整个压住了她。 幸好她身上穿着战甲,没叫他压得闭过气去。 扑腾了半天,终于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她悄悄叫来小五小六,把幽无命扶回青玉床榻上,卸去了沉重的战甲。 战甲一除,立刻发现他心口的箭伤迸裂了,层层叠叠的鲜血凝在衣裳里,都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痂。 睡美人又一次陷入沉眠。 他也没打声招呼,桑远远不确定他是不是又自封心识疗伤去了。 两位白发苍苍的医者被唤了过来,好一通忙活,将他的伤口清洗了好几遍,敷好伤药,千叮咛万嘱咐,让桑远远看好他,不许他下床,更不许剧烈运动。 桑远远莫名感到心虚。 …… 夜色缓缓占领了黑木雕花大窗。 桑远远留着几支萤烛,放下深青色的幔帐,床榻之间,便只有一点昏暗的光。 这种鬼气森森的环境,好像特别适合幽无命。 这般看他,更像是一尊完美的不动阎罗。 即便闭着眼睛,仍能看出这个人很不好惹。她忍不住伏到玉枕边上,伸出手指,细细描摹他眉眼的轮廓。 就像他曾对她做过那样。 他生得实在是赏心悦目。桑远远忍不住遐想,若是两个人实力对调就好了,她可以把他当小白脸来养!长长久久地养! 盯了他许久,见他当真是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她便软软地伏了下去,侧着身,半眯着眼,视线落在他的胸膛上,看着那漂亮的线条缓缓起伏。 她也不知道守夜该怎么守,大约就是看着,别叫他死了吧? 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笃。” 桑远远吓了一跳。 隔着深青色的幔帐往外望去,整个寑殿都笼罩在一种阴森森的氛围里,叫人头皮发麻。 幽无命醒着的时候倒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他自己便是那幽冥的头头,有他在,百鬼都要绕道。 但此刻他睡得深沉。 桑远远吸了吸气,决定确认一下,省得胡乱猜疑,自己吓自己。 她撩开幔帐下了床榻,汲了鞋,取一盏烛灯,随手拎起自己那把漂亮的晶玉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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