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他没有彻底合上的车帘,洒进细细一条,恰好落在幽无命的手上。 他恍若未觉,一心一意地雕刻桑远远的容颜。 车身时不时轻轻晃一晃,二人的身体便会不经意地碰撞,一种岁月静好的气氛缓缓氤氲开,令桑远远时不时便一阵恍惚,忘了此刻正驱车驶往皇甫俊的老巢。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他专心雕刻的时候,那种沉静的氛围和极有规律的沙沙声实在是催眠效果奇佳。 幽无命稍微向后仰倒,让她整个窝在他的身前,他雕几下,便忍不住分神看一眼她的睡颜,不知不觉,唇角已漫起了温暖柔和的笑意。 “谁家的美人睡相这么差!”他嘀嘀咕咕地嫌弃着。 …… 桑不近小心地赶着车,吊在姜谨真一行后方,准备进入东州西境第一座城池西府。 自从偶遇‘天都特使’,四个人就改变了计划,决定先将礼物送给皇甫俊,然后再前往东海湖探那血蚌之秘。 刚驰过一片荒野,忽然听到车厢中传出桑远远的惊呼声。 桑不近和云许舟齐齐面色一变,推开了车门。 就见桑远远睡眼朦胧,一边揉眼睛,一边追着幽无命,要抢他手中的东西。幽无命游刃有余地避着她,脸上满是坏笑。 桑不近:“走了走了,没什么好看的。” ‘砰——’关上了车门。 云许舟笑道:“你怎就见不得自家妹妹好?这二人,我倒觉着是对神仙眷侣。你呀,对幽无命偏见太重!” 桑不近很不服气:“他哪里好!” “哪里不好了?”云许舟道,“年轻英俊,位高权重,修为高深,只身一人,这般夫婿,上哪里去找?” 桑不近难得没与她说笑。 他板起了脸,认真地说道:“你知道幽无命是什么人。” 云许舟深思片刻:“会不会有什么隐情?这些日子,你我也算是一直看着他的,你真觉得他是那种嗜血狂徒么?” 桑不近淡笑:“从前你我也未曾看出小洋有问题。” “这倒也是……”云许舟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叹息,“幽无命做过的那些事,件件铁证如山,没得翻案的。不过凤雏,你要想到,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书写,若是幽无命登凌绝顶,被粉饰成一代圣君,且一生善待凤果,你,仍旧觉得他不行么?” 桑不近眼神微颤:“云许舟,你怎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云许舟缓缓摇头:“可怕么。当初姜氏取云氏而代之,谁人觉得可怕了吗?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为尊,如今已没几个人敢议论幽无命,将来,呵……” 桑不近抿住了唇。半晌,低低地道:“就怕,他只是一时图新鲜。若是嫁给旁人,譬如韩少陵,哪怕将来腻味了不爱了,他也会好生供着小妹,可是幽无命……” 被他厌弃,恐怕会死。再说,这个男人本身便是一个燃着火的深坑。 桑远远并不知道自家便宜哥哥正在外头苦大仇深。 她此刻眼睛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抢过幽无命手中那颗木头脑袋,把它切成一千片。 他雕得实在是……太像了! 任何人看一眼,便能认出是她。 睡得翻白眼,流口水的她!这分明就是污蔑! 桑远远绝对无法容忍这种东西和她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下。 她招出了海带条,长长短短地卷向幽无命,六朵大脸花在车厢中蹦蹦跳跳,使着坏要去绊他。 幽无命哈哈大笑,扬着手中的木脑袋,身形如鬼魅一般,不见如何动作,就轻轻巧巧地避开了她的攻击,一次又一次把那栩栩如生的木脑袋放在她眼睛前面晃。 真的,自从桑远远小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这么可恶的男性了。 “幽无命!” 她越气,他越是笑得开怀。 折腾了半天,她忽然被他从身后搂住,翻到了软榻上。 他手中泛起青芒,抓过她的‘海带条’,把她的双手牢牢地缚了起来。 制住她之后,他把脸埋到她的发间,贪婪地汲取她的清香。 “小桑果……小桑果……”他低沉呢喃,“我有二十年,不曾雕过木头人,也不曾这般笑过。” 她的心脏忽然抽搐着疼了下。二十年……不曾雕刻木头人?二十年前他雕过? 她扭动着身体,翻过一面,拱到了他的怀里。 “我说过的,会给你许许多多的快乐。幽无命,我没骗你吧?” 她仰起脸来,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垂眸一看,便看见一张娇憨的脸蛋。 他怔了下,视线慢悠悠飘向一旁,漫不经心地应:“嗯。” 她啄了啄他的下巴。 “我们会一直好好的。我的小公子。”她大胆地向着他再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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