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有十几个堂姐妹,这位四小姐章珮年方及笄,乃安国公正室嫡出,自幼聪慧过人,姿态出众。姐妹中,章衡与她最为亲厚,闻言便让晚词与刘密稍等,自去花厅见她。 章珮坐在椅上,望着哥窑胆瓶里盛开的黄菊,眉心微拧,神色有些苦恼,手中的扇柄轻敲着桌面,发出不安的节奏。 章衡走进来道:“四妹妹怎么来了?听说你与汪家的二少爷定亲,我还未去道喜呢。” 章珮转眸看着他,双手攥住扇子,道:“六哥哥与汪如亭似乎交情不错。” 章衡点了点头,向她旁边的交椅上坐了,道:“怎么了?” 章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原是来打探消息的,章衡笑起来,正要开口,章珮又道:“好听的话我已听得够多了,六哥哥不必再说,你只告诉我他有什么不好,我心里也有个数。” 章衡一怔,为难道:“四妹妹,你这叫我怎么说?如亭青年才俊,人是不错的,但人无完人,他的不好,别人未必没有,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徒增不快罢了。” 章珮站起身道:“我是不能如何,但我不想被蒙在鼓里。婚姻大事,我做不得主,难道我连弄明白的权力都没有么?”说完这话,胸口起伏不定,情绪激动得脸色泛红。 章衡无言以对,换做别人倒也罢了,他实在不愿在背后说朋友的不是。 章珮抓住他的衣袖,语气软了些,道:“六哥哥,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不敢做的事你敢做,别人不敢说的话你敢说,你告诉我,好不好?” 章衡于心不忍,犹豫再三,道:“如亭爱吃花酒,他在碧玉楼似乎有个相好,我并不知道是谁。” 章珮脸色难看,松开他的衣袖,后退两步,冷笑道:“原来是这么个人,难怪都说没什么呢。”越想越气不过,困兽一般在厅内来回踱步,忽吩咐下人:“拿纸笔来!” 下人望向章衡,见他点头,便去了。 章衡道:“四妹妹,你要做什么?” 章珮昂然道:“我乃安国公嫡女,下嫁与他已是委屈,他既如此不知检点,我给他立几条规矩,你带给他,让他签字画押,若不愿意,我少不得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向来都是丈夫给妻子立规矩,婆母给儿媳立规矩,这未婚妻给未婚夫立规矩,章衡闻所未闻,他素知这个四妹妹比其他姐妹有主见,但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做,一时目瞪口呆。 章珮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的规矩,叮嘱章衡亲自带给汪如亭,对他言明厉害,看着他签字画押。 章衡答应了,她犹愤愤不平,道:“若非孝道未尽,我就是铰了头发做尼姑,也不嫁这种人,脏了自己。”说罢,告辞而去。 章衡看着这满纸的规矩,好笑又无奈,这要怎么对汪如亭开口?然若不遂四妹妹的意,只怕真要闹个鱼死网破。思来想去,头大如斗,且放过一旁,正要往菊畦去,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走过来道:“少爷,赵公子不知怎的晕倒了。” 章衡一惊,道:“叫大夫了么?” 小厮点头道:“去叫了。” 章衡疾步走到菊畦,见赵琴伏在桌上,刘密焦急地在旁叫他的名字。 “他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吃了点东西便说头晕,我问她可要请大夫来瞧瞧,她不说话便这样了。” 桌上的菜他们两也吃过,并未觉得不适。 “先把他送进屋里,等大夫来了再说。”章衡目光一瞥,两个小厮便要上前抬人。 文竹忙道:“且慢,我家少爷不喜欢别人碰他,还是小的来罢。” 她和另一个丫鬟吃力地架着晚词进了旁边的厢房,放在榻上。不多时,大夫请来了,是个极有经验的老医生,把了脉,又看了看桌上的菜,指着一盘蜜渍果子道:“小官人可曾吃过此物?” 刘密点了点头,道:“我们也吃过。” 大夫道:“这种海松果京城不多见,老夫数年前去过广东,那里有很多。大多数人吃了无碍,极少数人吃了却会昏迷。你们也不必担心,过几个时辰便醒了。” “原来如此。”两人松了口气,都觉得稀奇。 章衡叫人拿钱送大夫离开,重新筛酒和刘密又吃了几杯,想着四妹妹的事,不禁感叹道:“有时候想一想,姑娘家无论出身高低贫富,都是很可怜的。” 刘密怔了怔,望着迎风而起的片片飞花,道:“红颜薄命,自古如此。丽泉是怜香惜玉之人,将来娶得如花美眷,必定呵护有加。” 想到烟雨中那一抹荏弱倩影,章衡依稀又闻到淡淡的菡萏香,眼角眉梢柔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