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他先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定是有钱的主儿,方才放下碗箸,抹了抹嘴,堆笑上前问讯。“几位善信光降,有失远迎,贫道贱姓郑,是此间庙祝。小庙的花神娘娘最是灵验,求姻缘,求财运,求平安,有求必应。” 夜里下了场雨,天又寒浸浸的,晚词穿着一件茄花色的夹袄,踩着马扎下了车。泥土腥气,草木清气,还有一缕淡淡的香火气弥漫四周。 章衡也是一身常服,两人带着四名随从向不远处的花神庙走去。庙门前有两株银杏树,才刚发芽,嫩生生的绿叶点缀在枝头,被雨水洗得愈发青翠。 飞檐下的铜铎轻轻作响,正殿供奉着彩绘木雕的花神娘娘,她慈眉善目,手里拈着一朵牡丹花,含笑看着来人。庙祝是个中年男子,姓郑,名思礼,又瘦又黑,戴着混元巾,穿着藏青色葛布道袍,坐在角落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就着一碟火腿,吸溜吸溜地吃着。 看见章衡等人走进来,他先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定是有钱的主儿,方才放下碗箸,抹了抹嘴,堆笑上前问讯。 “几位善信光降,有失远迎,贫道贱姓郑,是此间庙祝。小庙的花神娘娘最是灵验,求姻缘,求财运,求平安,有求必应。” 章衡看他走这几步,不像是有功夫在身,客气几句,打量着这间殿宇。只见花神娘娘颜色有些黯淡,供桌上摆着几盘干瘪的果品,一只签筒,地上有两个朱漆木箱,顶端都有开口,正面一个写着功德无量,另一个写着心想事成,与别处无甚不同。 章衡道:“郑道长,你在此间做庙祝有多久了?” “四年了。” “你之前的庙祝现在何处?” “那是贫道的师父,他日前染了风寒,现在房中休养,不能出来招待各位。” 章衡指了指晚词,道:“我这位朋友四年前在此处求得一签,解签的正是你师父,如今那些话都应验了,她想当面谢谢你师父,不知方便否?” 郑思礼见这光景,分明是要送钱,连声道:“方便,方便,几位这边请。” 晚词看看章衡,这厮谎话张口就来,眼也不眨,端的是一肚子坏水。章衡一提袍角,跟定郑思礼,跨过正殿后门,穿过一个小小的庭院,走到一间厢房门前。 郑思礼先进去说了一声,晚词和章衡方才走进去,屋里气味难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躺在床上,齐胸盖着一床棉被,瘦得皮包骨头,露出骷髅之相。 他老眼昏花,神智不清,耳朵还有些聋。这行将就木的老庙祝就算八年前,也不是年轻力壮的汪如亭的对手。 如今更不可能远赴东昌卫,潜入指挥佥事府杀死尹洪山父子,日前再潜入潘府杀死潘逖。 晚词敷衍几句,留下一锭银子,正要和章衡出来,那老庙祝想起什么似的,睁大眼睛道:“您是八年前那位善信!承蒙您慷慨布施,小庙存留至今。贫道还记得您那支签,牡丹贫贱足称王,极盛遇虞未经久。凡事必需留后步,与奢宁俭乃爲躲。今年便是癸亥年,善信,您要小心啊!” 晚词一怔,知道他是把自己和别人记混了,点点头,道:“多谢道长提醒。” 两人走出来,章衡对那郑思礼道:“你师父病成这样,平日可有人来看望他?” 郑思礼摇了摇头,惨然道:“小庙本就冷清,他老人家又性子古怪,不爱说话,做了十几年庙祝,也没有一个相厚的施主。” 回到正殿,晚词透过那只写着心想事成的木箱顶端开口往里看了看,竟是空空如也。 “道长,这里面的信笺呢?” 郑思礼扬起眉梢,颇有几分自得道:“被花神娘娘收走了。”似乎深以花神娘娘显灵为荣。 晚词好奇道:“不知花神娘娘多久收一回?” 郑思礼道:“这个说不准,有时一两个月,有时一年半载,您知道花神娘娘掌管百花,忙得很。” 晚词点点头,又闲扯了几句,拉着章衡离开。郑思礼送出大门,目送他们上了马车,方才回去把那碗面热一热,继续吃。 晚词坐在车上与章衡分析道:“假设凶手确实因为虫娘杀了汪如亭,那么她(他)必然看过虫娘向花神娘娘许下的心愿。至于是怎么看到的,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庙祝给她(他)看的,一种是她(他)偷偷看的。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不能打草惊蛇。” 章衡嗯了一声,道:“那姓郑的庙祝见钱眼开,油腔滑调,若我是凶手,绝不会和这样的人合作。我猜他并不知情,凶手每次偷走箱子里的信笺,他都以为是花神娘娘显灵呢。” 晚词回想郑庙祝提起花神娘娘显灵时敬畏又得意的神情,委实不像装的,点头道:“多半如此。我有个法子能捉住凶手,只是需要时间。” “说来听听。”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