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我和叔父的听力都好过常人许多,否则很真不一定能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只听他说道:“这件事情其实老家知道的人很多——朱大年本来就是个无赖,但他的老婆和儿子都还挺好。差不多七八年前,他儿子也成家了,娶了个女人叫什么菊梅的,又懒又馋——但凡女人占了这两样,就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朱大年那时候还没在供销社,是在公社的食堂里做厨子。菊梅就缠着他,要他捎东西给自己吃,朱大年每天晚上都在食堂里磨蹭一段时间,捎点白面馒头啊、火腿呀、肥肉片子呀回来,偷偷的给菊梅吃。一来二去,这俩人就,就混到一张**上了……” “不要脸!”叔父呸了一口,道:“朱大年和菊梅做这种事情,就不怕自己的妻儿知道?” “朱大年的老婆和儿子都是好人,说白了,做人都有些窝囊。”黑脸汉子说道:“纸包不住火,朱大年的儿子后来慢慢知道了,但是对自己亲爹也说不出口,对外更不能言语,只自己生闷气,也不理菊梅了。菊梅索性就更放得开了,倒逼得朱大年的老婆天天晚上不敢进屋。” “这还真是哈!”叔父冷笑不止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嘿嘿!后面是不是出人命了?” “您猜的真准!”黑脸汉子说道:“后面出的人命多了!” 历来奸情出人命,我在心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只听黑脸汉子说道:“先是有一天,镇里地方上搭戏台唱戏,演的是唐明皇、杨贵妃,还有个什么寿王……朱大年的儿子在戏台下听戏,上面寿王唱了句词,叫什么——自古道杀父夺妻不共戴天,可夺我妻的正是我父皇,若想报得此恨,便是不孝,若不报此恨,心中怨气如何能了……” 这我倒是知道,寿王是唐明皇的儿子,杨玉环原本是寿王的妻,后来被唐明皇夺了去,寿王敢怒不敢言,终于忧愤而死。 黑脸汉子继续说道:“戏台上的寿王正唱着哩,戏台下朱大年的儿子突然叫唤一声,嘴里就喷出一大口血,歪倒在椅子下面了……旁边的人都吓懵了,好几个人抬着他去看医生,还没见着医生,人就咽气了!” “该死!”叔父面含怒气,厉喝一声,吓了黑脸汉子一跳,不敢再吭声。叔父摆摆手,道:“不是说你——你继续说。” 黑脸汉子又左右瞧瞧,见没有人过来,然后才继续说道:“朱大年的老婆受不了这打击,也在家里待不下去了,在儿子死了以后没几天,就跟着一个路过的陕西刀客跑了。” 从清朝晚期以来,关中就多出刀客,往来奔波江湖,建国之后,慢慢少了,单仍旧是有。 叔父摇摇头道:“跟了刀客好,但是跑了就不好,该叫那刀客把朱大年、菊梅都砍了再跑!” “还砍朱大年?朱大年不砍他们就够了。”黑脸汉子咂咂嘴,道:“朱大年的老婆跑了没几天,就有人发现那陕西刀客死在了半道上,朱大年的老婆却不见了。背地里,人人都说是朱大年干的,是不是还两说,那案子到现在倒是还没破。” 游荡在外的刀客都是本领十分不俗的,其中多有高手,我不禁诧异道:“朱大年能杀得了刀客?” 黑脸汉子道:“怎么不能?他狠着呢!也有功夫!年轻时候杀猪,一个人能把二百来斤的大肥猪按得不会动!” 叔父道:“瞧他的样子,是有两膀子力气,也会一些粗浅的拳脚,但是要杀刀客,估计还得要帮手。他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 黑脸汉子摇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后来搬家了,到城里来住了,托他兄弟的关系,才在供销社食站里当上肉的师傅……” 这时候,一个扎着麻花辫子的小女孩,留着墙根,踩着小碎步,从拐角处走慢慢的走了过来,站到了黑脸汉子的身后,我和叔父都瞧见了,只黑脸汉子没扭头看。 那女孩子白白净净的,眨巴着大眼睛,十分可爱,蹲了下来,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 黑脸汉子突然打了个寒噤,浑身抖了一下,似乎是不胜寒冷,我也觉得周围突然有些凉。 叔父问道:“朱大年搬家,是因为他的丑事传出去了,所以在老家待不住了?” “是的。”黑脸汉子说道:“他儿子死了,老婆跟人跑了,家里就剩下儿媳妇和他,两个人住在一起,那成什么话?他先是做主,把菊梅又嫁给了镇上一个娶不来老婆的憨人。嫁过去之后,菊梅每天在家里骂那憨人,让他早出晚归去干活,然后让朱大年过去鬼混。不过,毕竟不是自己家里,一来二去,镇上就人人都知道了。朱大年脸皮再厚也没脸呆了,就带着菊梅来城里了。” 说到这里,黑脸汉子便住了嘴。 叔父道:“没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