喆几乎想把这条牛仔裤当场脱下来抵债了,但考虑到此举多半会被路人判定为“吃霸王餐不成强耍流氓”的恶劣行径,这个想法只在他脑中闪现了一秒很快就被放弃了。 梁思喆有些头疼地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跟服务生小姐打商量:“我身上带的钱不太够,回去取一下成么?我朋友在那儿,”他回身指了一下趴在桌上的曹烨,“喝高了,先把他放这里抵一会儿,行吗?” 服务生斜了下身子看向他指的方向,问:“大概多久呢?” “差不多一个小时?”梁思喆估算着郑寅开车带他们过来的时间。 “可以的。”服务生善解人意地答应了。 离开前梁思喆转头看了一眼曹烨,对方仍旧维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好一会儿也没动弹。这次不会又把胳膊枕麻了吧?他脑中闪现这个想法,然后回过头走出了日料店。 回程的时间比预计估算的几乎多了两倍,光打车就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正值下班高峰期,几乎每辆出租车上都载了乘客,梁思喆等得实在不耐烦,最后搭了一辆要高价的黑出租坐进去。 四环之内的海淀堵得水泄不通,一个红绿灯几乎要过三四趟车才能成功突围,司机踩着刹车走走停停,车身晃起来没完没了,前面车屁股上的刹车灯亮了又灭,把梁思喆晃得眼晕,像是在做一场无休无止、反反复复的梦。 他侧过脸看着这条承载着无数车辆、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街道,想如果自己的手指没折断,此时此刻会不会已经对这个常年拥堵的城市习以为常了? 匍匐在城市边缘的茵四街夜市还是一往如常熙攘热闹,摊位蔓延到巷道边上,车子挤不进去,梁思喆付钱下车,按照上车前约定好的价格,这一趟花了他一百五十块。 他快步穿过冒着滋滋油爆声响的摊位,抬腿迈上蓝宴前面的台阶。跟之前每一天的夜晚一样,一进蓝宴,喧嚣震天的口水歌和快速闪烁的霓虹灯扑面而来。 一步两个台阶迈上去,梁思喆推门进了自己房间,把立在墙边的旅行箱放倒,打开,蹲下来从最里面的暗袋里摸出三四张卡,依次看了一遍,然后抽出其中一张揣进兜里,其他几张又放回原处。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张卡里大概还有五千块钱左右,足够结账了。梁思喆把行李箱锁好,搁回墙角。 照理说蓝宴这样安全性极差的老式楼房,住在其中应该尤其注意防盗才是,毕竟连他俩这样稍稍灵活一些的少年人都可以轻松爬到天台,更别说若是真正的小偷想要摸进某间屋子,那实在是轻而易举。 但住在三楼招待所的住客生活实在拮据,大抵连小偷都不屑于光顾,于是这里的偷窃案件发生率反而低得有些反常。 离开茵四街的时候梁思喆忽然生出一些不舍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对这突如其来的不舍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里实在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恼人的噪音,熏人的油烟味,恶劣的房屋条件,还有进出蓝宴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回头的那一瞬,老杜面馆的老板正端着一晚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走出来,飘上来的热气让他的眼镜蒙了一层厚厚的白雾,梁思喆想自己大概是对这条街上的烟火气不舍吧。 ——你看生活在这里的这些人,住在破败不堪、随时面临拆迁的死胡同里,从清晨睁眼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等生意上门,一直等到深夜凌晨整座城市都安静下来,看上去日复一日的无趣生活,他们不还是照样热热闹闹而悠然自得地活着么? 大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吧,难道小提琴家的快乐就比这些人的快乐来得更高级更深刻一些么?似乎也不见得吧。梁思喆有些迷茫地想,话虽如此,但接受自己往后余生只能过这样庸常乏味、无所期待的生活,这个过程还真是挺难的。 想到这里他倏地明白了自己的不舍到底从何而来,其实不是来自什么所谓的烟火气,而是这条小巷带给他的那些虚假的承诺与期许,似乎只要自己极力适应这里,就不必像那些困在这种生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