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卑言轻,连七品芝麻官都远远谈不上的基层干部脸上还保持着微笑:“解放军同志,有话好好说。我们的赤脚医生年纪小,又是女同志,你这么喊打喊杀的又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有欺负人的嫌疑。小秋大夫既然在我们红星公社落了脚下放,那就是我们红星公社的人。我们公社的规矩就是,我们的姑娘不能叫外人欺负了。除非我们公社的老少爷们都死光了。” 他说话声音并不大,嗓音可以算得上是低沉,可一字一句吐出来却是掷地有声。那双铁钳一般的手扣着贺阳的命门,无端就让军管会的副主任心惊胆战,好像下一秒钟对方就会折断他的手。 贺阳感受到了杀气,那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特有的杀气。整个大青山地界当年都可以算得上是格命老区,有老兵留下来当基层干部也不稀奇。 贺阳还在惊疑不定,余秋却大着胆子为自己辩解:“我写这个有什么不对?劳动人民战胜癌症,总不能纸上谈兵。主席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实践出真知。总结出的经验就应该成文,指导我们继续前进。” 祝同志也附和了余秋的话:“这个思路没有问题啊,医务工作者在临床实践中不断积累经验用于后面的治疗,这是很好的方法。主席他老人家也是肯定的。整理出肿瘤治疗手册,来帮助广大农村医务工作者提高业务水平,这应当是被表扬肯定的事情。” 刘主任皮笑肉不笑,目光还盯着这位贺阳:“是啊,贺同志您可能有所不知。我们红星公社的医务工作是很受上级肯定的。我们的医疗技术培训班在十里八乡都非常受欢迎,县里头跟市里都给了表彰,上级领导一直鼓励我们要好好利用现有的优势发扬光大,争取为国家培养更多的合格的医务工作者。” 贺阳叫这几人一唱一和的,堵的话说不出来,恨得要命。 然而眼前的状况又不允许他直接发作,否则这些贫下中农发起疯来,说不定真会打死他们。 到时候不管他的同志们如何来复仇,对他来说都没任何意义了。 他都死了,就是把人家祖坟刨了也没用。 贺阳暗自后悔自己轻敌了,他本以为就这么个小赤脚大夫再加上那个小三儿,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而已,根本成不了气候。 只要把人带走了,三两句话一吓唬,小三儿未必吐真言,这个小赤脚医生自己倒是有把握。 黑五类的狗崽子,想进步不?想高考过政审不?想的话就乖乖听话。 就是什么都不想,那怕不怕他那位右哌爹叫拖走了到偏远地方继续锻炼啊?怕的话,就赶紧老实交代。 可惜没想到这丫头却不是个善茬儿,根本就没让自己有机会说出威胁的话。 现在到了这状况,他要是在当众说的话,反而会落下口实把柄。 贺阳只能脸色铁青:“你这个资料印了多少份?又都发给了些什么人?” 余秋努力回想的样子,最终不甚肯定:“加在一起的话,有一两百份吧,我先在省城印了十几份。然后带回杨树湾又印了几十份,后来早上过来上班又托学校印了这八十份。” 贺阳真是要一巴掌劈死这个油盐不进的黑五类狗崽子了。 妈的,在省城印了十几份,老胡那狗东西肯定拿走了。有了这个指南在手里头,只要能弄到药,任何一个受过简单打针培训的接生员都能继续给人治疗。 就算在省城的那十几份没办法流通过去,那么杨树湾的那几十份,那个死老头子肯定也能拿到手。 妈的,这下子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不用担心自己看不上病了! 狗东西,那个死老头子肯定已经跑得远远的了。眼前这个家伙东拉西扯,就是存心想拖住自己,好让那个老头子跑得更远。 对,抓了他也没用,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老头子跑去了哪里,无论他跑到什么地方都不重要。就是往哪个深山老林里头一钻,靠着那本册子,他就能自己救自己。 找什么药啊?药肯定都已经备好了,叫那老头揣在了身上。 这帮家伙偷天换日,还在把他当傻子耍。 现在余秋要是在贺阳手里头的话,他会活活将这人撕成八瓣。 不,他会直接放狗深深咬死她,吃的只剩下骨头架子,看她还敢不敢犟嘴。 “你等着!”军管会副主任恶狠狠地指着余秋,“你的事情还没完!你最好早点儿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不然有你后悔的日子在后面!” 说着,他手一挥,怒气冲冲地走了。 院长办公室门口陷入沉默,不少人都小心翼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开口说话。 余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整个人抖得跟风中的落叶一样,嗓子也带上了哭腔,不住地喊:“他要抓我,他们要抓我,我不是反格命。” 她越说越害怕,直接掉下了眼m.dd-nENg.coM